“為什麼?”

“為什麼受傷的是我,而你卻安然無事?”

“為什麼你明明能救我卻置我於不顧?”

“為什麼你不去死?”

“為什麼你還活著?”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既然命運如此不公,那麼,就一起下地獄吧……”

一起下地獄……

下地獄……

“不要!”女孩拼命掙扎,可那一句句話就像無影的手,纏繞在她身邊,將她包裹住,狠狠地拉向地獄。

“不要!”墨顏猛然驚醒,從床上唰的一下坐起,汗水流到下巴處跌落下來,在被子上綻放了幾朵小花。

“公主殿下!”隨行的宮女急忙跑過來,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女孩。

“公主殿下是做噩夢了嗎?讓奴婢來陪公主吧。”宮女坐到她身旁,衝她笑笑。

“洛嫣呢?”墨顏環顧四周,問道。

“護國公主呀?她應該在營帳裡。”宮女小聲說。

長公主一把抓住宮女,指尖泛起了白,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洛嫣!洛嫣她受了很重的傷!!!”

宮女見狀,立刻安撫她:“公主殿下你別擔心,護國公主她沒有受傷,反倒是公主受了驚嚇,奴婢去請太醫吧。”

“不!”墨顏甩了甩頭,“洛嫣在哪?我要去見她!”說著,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宮女急忙拉住她,“公主殿下冷靜啊,護國公主真的沒事。”

“你們騙我!你們都在瞞著我,對不對?我要親眼去看她。”長公主的眼角又泛起了紅。

宮女慌了,急忙阻攔:“公主殿下身體還沒休養好,再休息一會兒吧,奴婢去請護國公主。”

“不要!我要去看她!”墨顏急得淚水已經流了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宮女現在已經手足無措了,還好墨帝這時帶著隨從侍衛趕來了。

“顏兒,你這是怎麼了?”墨帝眉頭緊蹙,一臉擔憂。

“父皇。”長公主輕喚了一聲。

墨帝走過來安撫她:“父皇在,顏兒,你這是做噩夢了?”

“父皇,洛嫣她為了保護我受了很重的傷,我記得,她流了好多血。”

墨楚衣輕笑:“顏兒果真是做噩夢了,洛嫣沒事。”

“不是的父皇,兒臣說的都是真的。”墨顏抓住男人的衣袖,慌忙解釋。

墨帝聞言,神色微變,“去傳喚護國公主。”

張公公拱手道:“是。”

*

再睜開眼時,虞璃眼前的一幕清楚了起來。

是某家醫院的病房。

“哎呀我天吶,你怎麼又骨折了?”林曉提著飯盒慌忙趕來,一邊皺著眉頭嘟囔。

剛開啟病房的門,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天花板上掛著一條長長的繃帶,將虞璃的右腿膝蓋呈90度彎曲,而她的右腿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著,看起來像個大蠶蛹。

當事人還若無其事地左手探向床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她靜靜地望著天花板,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林曉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進去,又開始絮絮叨叨:“我也真是服了,這個月你也算是醫院的VIP顧客了,一個月骨折兩次,你說說你,左胳膊剛骨折,恢復好了嗎?這下倒好,右腿也骨折了。成雙成對是吧?吉利。”

虞璃沒有答話。

空氣中寂靜了那麼幾秒,林曉轉頭又說:“來說說吧,這次又是因為什麼骨折了?”

虞璃總算有所動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走路摔的。”

林曉:“……”

佩服你,佩服你到奶奶家了。

這個回答顯然扯,可虞璃又不是頭一次扯,早就習以為常了。

林曉顯然也知道她在說謊,但虞璃不想解釋,又沒人能逼迫她。

虞璃的性格她清楚,只要她不想說,就算是問破了嘴皮她也不會說。

這就讓人很苦惱了。

林曉衝她笑笑,伸手開啟了飯盒,“那你先好好養傷吧,我給你燉了骨湯,起來喝點吧。老一輩的人都說,吃啥補啥。”

虞璃:“純屬扯淡。”

“啥?啊……”林曉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回答後面的那一句話。

“這種東西就是很靈,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你又不得不信它。”

“呵,”虞璃冷笑:“我左胳膊骨折那會兒你也是這麼說的,喝了一個月的骨湯,並沒有起作用。”

“嗐,這有啥。那只是說明你喝的時間不夠。”

“得,你讓我安靜會兒。”

“哦哦。”林曉認真地點了點頭,“那我晚點再來看你。”

剛走到門口,她突然又折了回來,依在病房門口,囑咐道:“我給你燉的骨湯一定要喝呀,這樣才能好的快一點,我先回家啦。”

“嗯。”

眼前的一幕緩緩破碎,像是走到了盡頭一般,綻放的花朵終將會枯萎……

就算是隻有一瞬間的美麗也值得人們留戀,因為――

沾了血的玫瑰,依舊嬌豔。

*

“陛下,護國公主來了。”張公公拱手。

夜洛嫣掀開帳子,呆愣了幾秒,帳篷裡已經擠滿了人。

護衛、奴才、宮女……

隔著人群,貌似能看到長公主,但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洛嫣,你過來。”墨帝衝她招手。

下人們紛紛避讓,騰開了一條僅一人透過的道路。夜洛嫣站在那裡,頓時感覺無比尷尬,她笑笑,緩緩走過去。

夜洛嫣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免禮。”墨帝轉頭又看向墨顏,溫聲道:“顏兒你看,洛嫣這不好好的嗎?沒出什麼事。”

墨顏錯愕地抬起頭,眼神中依舊能看出恐慌,她嘴唇微微發顫:“洛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說著,長公主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看不出來是激動還是開心。

“我能有什麼事?倒是你,怎麼成這樣了?”夜洛嫣輕笑。

“你的傷……”墨顏停頓了一下,又問道:“怎麼樣了?”

“傷?”夜洛嫣驚愕,“我哪裡有傷?”

墨顏身形一頓,“你、你左肩膀沒事?

“是不是怕我擔心,騙我的?”她又小聲咕噥了一句。

“怎麼回事,父皇?”夜洛嫣疑惑地看向墨楚衣。

墨帝苦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她轉過頭來又問長公主:“皇姐,你當時在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覺得我受傷了?”

“洛嫣,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墨顏垂下眼簾,自言自語道:“當時有刺客來襲擊,你為了保護我,挺身而上,所有刺客都死了,我、我也不清楚他們是怎麼死的。

“後來……不知道哪射來了一支箭,反應不及,你硬生生地用身體擋下了這支箭,當時你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

說到後面,長公主的聲音開始發顫,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聲音越來越軟,越來越小。

“刺客?!”墨帝聽到這個詞後猛然挺直了腰身,帶著些怒意轉頭問向侍衛長:“謝鈺,究竟是怎麼回事?”

侍衛長單膝下跪:“屬下不知,屬下到達懸崖邊時根本沒有刺客的屍體,就連打鬥的痕跡和血跡都沒有。”

“不可能!”長公主搖了搖頭,“明明有,血還濺到了我的臉上,鮮紅色的,就順著洛嫣的衣邊流下來。”

墨帝:“洛嫣,顏兒說得是否屬實?”

“兒臣不知,兒臣是看到煙花後,隨著侍衛來的,並非是皇長姐所言。”

“父皇,”墨顏拉住了男人的衣角,“顏兒可否到懸崖邊一探究竟?”

“好,小心些。”墨帝點點頭,“謝鈺,你和洛嫣隨長公主去。”

侍衛長:“屬下遵命。”

三人一同來到了懸崖邊。

懸崖邊就如侍衛長所言,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更別說血了。

墨顏茫然地跑到懸崖邊,左顧右盼地張望著什麼。

“怎麼會?怎麼會沒有?”她小聲呢喃。

屍體,血跡,都不翼而飛,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幻夢,根本沒有發生過。

夜洛嫣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皇姐定是做噩夢了,沒想到,我在你夢裡竟然如此英勇呢。”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墨顏眉頭微皺。

“皇姐啊。”她笑道,笑容和夕陽融合到了一起,暖融融的一片,燦爛如花。

長公主愣了愣,神色微變:“洛嫣,你平日裡都叫我顏兒的,今日怎麼……”

夜洛嫣頓了頓,笑容越發僵硬,“沒什麼,我……只是想要適應一下傳統的叫法。”

“哦,”墨顏半信半疑。“洛嫣……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當然了,我怎麼會受傷呢?”夜洛嫣笑著攤開手。

“也許吧……也許都是我的一場幻夢。”墨顏垂下眼眸,輕聲說道:“可為什麼一切都這麼真實呢?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還有,你怎麼……看起來不太對勁……

夜洛嫣,真的只是這樣嗎?

“顏兒,我們在懸崖邊發現你時,不知為何,你卻昏睡在此。我們便先把你帶了回去,留了幾個人在這邊守著。”夜洛嫣笑著岔開話題。

“昏睡?”墨顏沉思著,發生的事好像又清晰了起來,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閃過,似乎是有一個人打暈了她,長公主還記得那道黑影,很高,很長。

可這就沒道理了,明明發生了那麼多事,這裡卻一點痕跡都沒有。

真是古怪。

莫非是光天化日之下見鬼了?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呢?

墨顏已經搞不清楚了。

“或許這真的是一場夢。”墨顏說,但語氣比剛才更加堅定。

在無人注意的暗處,夜洛嫣鬆了一口氣,緊攥著的拳頭緩緩張開,像是沒有被發現什麼事而慶幸。

“走吧顏兒,我們回營帳。”夜洛嫣笑彎了眉眼,向她伸出手。

“好。”長公主緊緊握住,就當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幻夢吧……

夕陽下,兩人的影子被漸漸拉長。

晚霞散佈在空中,像一條五彩斑斕的輕紗,暖融融的日光穿過晚霞,閃動著耀眼的光芒,站在半山腰,懸崖邊,好像可以將輕紗玩弄於股掌,觸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