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鳴.”

陳清川的聲音像迎面撲來的一盆冷水,接著針管刺穿江一鳴的面板注射進他的手腕,鎮靜劑使江一鳴強行冷靜下來,副駕駛上的大漢探過身來和旁邊的大漢一起按著江一鳴。

其實江一鳴根本沒有睡著,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因為剛才那一瞬間他確實感覺到了身體裡的某些東西覺醒了。

他被喚醒的那一瞬間居然是怒不可遏的,甚至想暴起殺了陳清川。

“聽到了?”

陳清川將針管扔進車內垃圾桶。

江一鳴茫然地點點頭。

“那是‘獸鳴’,這個山谷的磁場很特殊,記錄了舊神們的聲音,和雲南陸良縣的驚馬槽類似,是個天然的錄音機.”

陳清川解釋,“你剛才的狀態是體內的基因被獸鳴喚醒了.”

江一鳴有點懵,心裡既沒有興奮也沒有驚訝,只是不知所措。

剛才那些畫面簡直就是精神汙染,江一鳴的頭還在隱隱作痛,就像有一顆種子正在他的腦海中慢慢發芽生長。

“血裔在初次接觸獸鳴都會產生幻覺,所以需要臨時工們的幫助.”

開車大漢說。

江一鳴點點頭,他深深呼吸撇了一眼窗外,有點發愣。

道路兩邊種植著整齊挺拔的銀杏樹,銀杏樹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落在被殘陽映得通紅的湖面上,湖面上漂浮著一片片小小的銀杏落葉,宛如一艘艘小巧的扁舟。

這是一條圍繞著一個巨大湖泊修建的路,這時,空中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氣流與引擎聲,銀杏樹葉在狂風中響作一片,江一鳴抬頭望去,一架潔白的飛機呼嘯著從上空掠過。

江一鳴呆呆地看著遠處嵯峨黛綠的群山,綠意盎然的山體接壤著留有積雪的蒼白山頂,在夕陽之下有著油彩水墨結合的別樣美感,乾淨又朦朧。

“這是什麼情況?”

江一鳴甚至覺得有點驚悚。

很難想象蒼茫乾枯的荒漠之中,居然藏著這樣生機勃勃的地方。

“第五十五區.”

陳清川回答,“全區佔地500平方公里,湖是由雪山上融化的水澆灌的,如果從飛機上往下看這裡還是一片荒漠,區方用某種技術把五十五區隱藏起來了.”

“我……靠……”江一鳴的嘴張得簡直能塞下一個柚子。

簡直就像是月球基地啊!此時,相差11個時區的亞馬遜雨林。

茂密的樹木枝葉覆蓋了天空,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星星點點地投射下來。

昨天夜裡下了一場小雨,地面很是潮溼泥濘,晶瑩的水珠劃過葉脈,傾倒的枯木上長滿了牛肝菌和青苔。

一隻長達十多米的亞馬遜森蚺躺在渾濁的泥水中一動不動,它並沒有死只是在恐懼著面前的人。

它的面前是一個穿著棕色登山服的人類。

那人頭上戴著一頂牛仔帽,腰間綁著一根長鞭,腳上的防水長靴上沾滿了泥漬。

亞馬遜雨林是橫跨巴西哥倫比亞秘魯等九個國家的大森林,佔地約700萬平方公里,在這樣大的森林中一人獨行是很不明智的,雨林中潛伏著各種危及生命的風險。

這條亞馬遜森蚺就是風險之一,其餘的還有生活在亞馬遜河中的黑凱門鱷,叢林深處的美洲虎等猛禽,還有整個地球上最為致命的毒物之一箭毒蛙。

那人正在擺弄手裡的指南針,這條森蚺本來想襲擊他,但當它剛從樹上探下頭準備一口咬掉那人的腦袋時,一股突如其來的重壓如山般壓在森蚺身上,把它從樹上扯了下來。

那人的眼中亮著紅色的圖騰,他看了森蚺一眼,恐懼便瞬間貫穿了森蚺的身體,只能像綿羊一樣匍匐在那人面前。

當那人把指南針朝向西南面時,指南針的指標便失控一般瘋狂轉動起來。

那人跨過了樹樁粗的森蚺向著西南邊探索,森蚺身上的壓力消失了,它飛快地朝雨林深處逃去。

那人撥開一層又一層茂密的植被,植被上的露水嘩啦啦地往下掉。

這裡是雨林的深處,除了土著部落外幾乎沒有人煙,但走了幾分鐘後那人忽然被某個東西拌了一下。

他俯身去掃開地上的枯葉,被埋在枯葉下的是一個圓形的石頭。

那是似乎一個石雕,被泥土埋掉了大半,歲月和雨水已經將其侵蝕得千瘡百孔,但那人透過面部特徵認出了這是人類的頭部雕像。

雕刻是隻有人類才有的技藝,這證明他並沒有來錯地方。

那人繼續往前走,說來也怪,本來蟲鳴不斷的森林變得越來越安靜了,只有風聲依舊。

大概走了有十分鐘左右,那人扒開厚實的芭蕉葉時,刺眼的陽光迎面撲來。

這樣明媚的陽光本不該出現在常年昏暗潮溼的亞馬遜雨林深處,因為茂密的枝葉幾乎覆蓋了整個雨林。

但此時溫暖的陽光洋洋灑灑地傾瀉下來,陽光下月光花在長滿青苔的枯木上綻放,藤蔓如同長蛇一般懸掛在枯木之間,一種不知名的蝴蝶在陽光中婆沙起舞,翅膀如同透明一般。

一座黃金色的廟宇矗立在半個足球場大的空間中央,在陽光的映照下並不刺目,而是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周遭的植物圍繞著廟宇像是信徒參拜神明不敢做任何逾越,所以廟宇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植物生長在上面。

那人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崇敬感從內心湧出,這種感覺就像是散發著巨大光輝的母神朝他伸出御手。

他緩緩向著廟宇走去,踩爛了遍佈在地上的枯枝和落葉。

廟宇前的臺階上積滿了枯葉,那人撥開枯葉注意到臺階也是金黃色的,並且雕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從登山包中取出了一把考古刷,然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刷去灰塵和枯葉,臺階上的文字就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那是一種十分古老的文字,類似於古拉丁文,但他對古文字沒有研究,只好掏出數碼相機拍下照片。

臺階共有18級,那人逐一清理拍攝,用了將近40多分鐘的時間。

最後他站到了正殿門口,看著門上那個怪異的雕刻。

大殿門上的雕刻類似炎國古代的羅盤,但卻有著鐘錶一般的24道槽孔,槽孔之間彼此連線,形成一個週期。

印度教的古老家派tantrls為圓形代表著生命的輪迴,同時也是生命誕生到逝去的準則,對於時間研究較深的學者認為時間是需要能量維持的,他們認為推動時間運轉的能量是宇宙大爆炸產生的。

血裔學者們對於時間也有研究,他們透過研究得出了舊神們對於圓和時間的理解。

舊神們認為時間就像圓一樣會在世界的某個時間點上留下印記,這些印記是固定且相通的,最後時間的終點與起點交匯成一個圓,即‘起點也是終點’。

舊神們把所謂時間的印記定義為‘黑塔’。

一個文明的誕生必將以一個文明的滅亡為祭品,那是血腥的祭壇,成千上萬個種族被名為時間的枷鎖捆綁在一起,雷霆和烈火在轟鳴,前者被後者捆上十字架,黑色的鴉群在狂風中嘶鳴,熊熊烈火燃起將受刑者和十字架燒得通紅,粘稠的血液順著十字架流下匯進時間槽當中,以萬族的鮮血繪製那幅血腥的週期圖。

那人抽出腰間的瑞士軍刀割破了自己的右手掌,然後將手貼在了門上時間槽的中央。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那人的血液匯進時間槽開始往四面八方的槽洞流淌。

短短十幾秒那人就失去了300毫升的血液。

但他並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調動肌肉從心臟中擠出更多的血供其吮吸。

那些血液被槽孔分配到全部的24個槽洞中,接著沉重的開門聲響起,大殿門緩緩向兩邊敞開,然而迎面而來的並非沉積的灰塵,而是柔和的火光。

那些火光是站立在大殿兩側的石雕手中發出的,那些石雕以跪姿雙手高捧著精緻的白色蠟燭。

普通的蠟燭燃燒時間大概是一個小時,但這座廟宇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踏足了,畢竟沒有人會想到在亞馬遜雨林深處有著這樣一座黃金廟宇。

解釋只有一個,這些蠟燭就是炎國神話傳說中的人魚燭。

所謂的人魚燭就是用人魚的油膏為材料製作的蠟燭,傳說能夠燃燒千年而不滅。

早在幹寶的《搜神記》中就有記載: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鮫人指的就是人魚,是炎國神話傳說中魚尾人身的神秘生物,與西方神話中的美人魚相似。

在血裔編寫的‘隱史’中記載,人魚其實就是生活在海中的半人兇獸,他們本來也是血裔,後來因為某些原因變異成了怪物。

古代血裔為了剿滅它們散播鮫人肉能長生的謠言煽動秦始皇去捕殺鮫人,在西漢司馬遷所著的《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第六》中,有關鮫人的記載就有提到:‘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並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餘萬人,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徒臧滿之。

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

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

’那人嘗試去拿蠟燭,但由於蠟淚已經流滿了半個雕像根本拔不動,並且其燭火也吹不滅,即使割下來也很難帶走,於是只好用瑞士軍刀割了一些蠟淚收進登山包。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殿壁上刻著的壁畫。

那是一副難以言喻的壁畫,畫面儲存完整色彩鮮豔,就像剛雕刻不久。

畫中漆黑的洪水幾乎吞沒了天空,成千上萬具人類骸骨夾雜在洶湧的浪花中。

漆黑的的十字架矗立在潮水之下,捆綁在十字架的裸女被剖開了胸腔,無數猙獰的妖魔在啃食她的臟器,熊熊烈火灼燒她的頭髮,她的肚子上連著一根臍帶,臍帶連線著一艘船。

那艘船在滔天巨浪中艱難航行,人類在船上舉著火把,無數妖魔乘著死人指甲在追趕船隻。

裸女低垂眼簾看著那艘在風浪中航行的船,極致的美與瘋狂同時呈現在壁畫中。

那人用手觸控壁畫,黑色顏料便剝落下來,隨後在他的手指上漸漸消失。

這種顏料只要一離開殿壁就會分解。

那人判斷。

那人掏出數碼相機將壁畫拆零拍攝下來。

殿堂並不算大,大殿中央有個一米高的壇臺,壇臺上的殿頂有一個圓形的洞,陽光從洞外打進來,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撒下聖光。

圍繞在壇臺周邊的是深不見底的深坑,那人探頭看向坑底,坑底遍佈長矛一般的石柱,石柱上躺著幾具蒼白的人骨,尖利的石柱貫穿了他們的身體。

坑洞的寬度約有十米左右,坑洞之上懸著一個平臺,想要去往壇臺就必須透過平臺。

那人站到平臺前,他注意到平臺是由一塊又一塊的地板鋪成的,每一塊地板上都有數字。

那些被石柱貫穿的白骨就在平臺之下,想必都是觸發了機關導致的結果。

那人思索片刻忽然走回壁畫前,然後伸手去觸碰十字架上裸女的肚子。

裸女的肚子逐漸凹陷下去,臍帶斷開,神殿突然開始微微搖晃起來。

搖晃在片刻後停止,懸於坑洞之上的平臺突然坍塌,地板一塊又一塊砸下坑洞將白骨砸得支離破碎。

那人回到坍塌的平臺前,然後邁出步伐。

奇怪的是那人並沒有掉下坑洞,他將手掌傷口重新割開,將血液潑向前方,有些血掉下了坑洞,有些卻懸浮在空中。

這個平臺其實根本沒有所謂的規律可循,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騙局,欺騙探索者去尋找規律。

那人踩在血液懸浮的地方,慢慢地向著壇臺接近。

那人成功登上了壇臺,壇臺的中央放著一個石盒,陽光呈圓形打在石盒上。

那人伸手開啟那個石盒。

石盒之中儲存著的是一個染血的石矛槍頭,槍頭上的血跡依然是鮮豔的紅色。

“終於找到了.”

那人喃喃自語。

他用手帕包裹槍頭將其撿起放進登山包中。

就在這時大殿突然開始震動起來,壇臺開始開裂崩塌,那人迅速順原路離開壇臺跑向廟外。

當他跑出廟外時,那座廟宇徹底崩塌了,深深陷入地下,只留下了一個黑洞洞的坑洞。

他探頭去看,地下是一條湍急的地下河,廟宇就像一個肥皂泡一樣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