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復古的中式餐廳,天花板上吊著老式燈籠,橡木餐桌上擺著青翠的盆栽,每張餐桌都被雕龍畫風的屏風分隔開來,形成獨立的用餐空間。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食物香味,舒伯特的第八交響曲迴盪在餐廳中,這首曲子是舒伯特25歲時創作的,直到43年後舒伯特去世才被發現。

曲子只有第一和第二樂章擁有完整曲譜,第三樂章只有九小節改編成管絃樂曲,其他部分仍停留在鋼琴曲譜形態。

江一鳴的晚餐以高熱量高油脂的炸肉類為主,餐盤裡的炸雞排堆成了小山,此時這傢伙正一邊啃著一隻燻鴨腿,一邊大口痛飲大杯可樂。

坐在他對面的陳清川和他形成了鮮明對比,陳清川的晚餐是一個火腿三明治和蘋果汁,他坐得規規矩矩無聲地咀嚼。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江一鳴抬眼看了一眼陳清川,陳清川在這時也正好抬起眼簾。

兩人隔著餐桌對視,氣氛頓時尷尬異常。

“那啥學長你吃這麼點夠嗎?”

江一鳴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碳水蛋白質能量剛剛好.”

陳清川點點頭,“吃太多身體會變遲鈍.”

陳清川的回答簡潔清楚,但這一方面也相當於斬斷的話題,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那啥學長我想問一下.”

江一鳴喝了一大口可樂,猶豫片刻輕聲開口,“國家知道五十五區嗎?”

“知道.”

陳清川點點頭,“五十五區性質上屬於國家特別軍事機構,只有少部分國家高層知道五十五區和血裔的存在.”

“那為什麼不公開?”

江一鳴有點疑惑,像他們這種擁有超能力的人在小說動漫漫畫裡不都是超級英雄,受人追捧的存在嗎?“你知道尼安德特人嗎?”

陳清川問。

江一鳴點點頭,據說尼安德特人的智商和狩獵能力都比現代人的祖先智人強,但由於人數不及智人最後被智人吃光了。

這就是自然界的法則,《左傳成公四年》就有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我們就相當於現代的尼安德特人.”

陳清川說,“一旦公開就會引起恐慌,甚至引發戰爭.”

“可你不是說國家知道你們的存在嗎?”

“國家需要我們去牽制其他國家的血裔.”

“怎麼說的跟養狗一樣,等哪天其他國放狗來咬國家時,國家就放你們去跟他們對咬……”江一鳴嘟囔。

“你可以這樣理解.”

陳清川並沒有要江一鳴注意用詞的意思。

江一鳴沉默了一下,他突然意識過來自己現在也是他們的一員了,剛才也算是連帶著把自己也給罵了。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啊……”“你想象的是什麼?”

江一鳴沒想到陳清川居然會順著他的話問,愣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在暗中保護世界什麼的.”

對啊,那才讓人心馳神往嗎,至少不會和陳清川說的那樣像條家犬。

“失望了?”

陳清川問“有一點,不過這才更像現實吧.”

“是嗎.”

陳清川重新將火腿三明治送到嘴邊。

江一鳴見他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也就老老實實對付起了自己的晚餐。

飛機緩緩降落在第五十五區的機場,艙門開啟懸梯放下,穿著黑色風衣的女孩拎著銀白的錫鐵箱走出艙門。

陣陣寒風撲面而來,女孩豎起領子禦寒。

機場建在五十五區附近的高山上,海拔高達2600米,在這個炎熱的夏季機場卻沉浸在皚皚白雪當中。

女孩徑直走向停車場,10分鐘後她換上了一件緊身的紅色賽車服,騎著一輛火紅色的重型機車駛出停車場。

機場內是有提供休息的酒店的,但女孩想在十二點封區前回到五十五區。

今天是新生入區的日子,想必應該會很熱鬧。

猙亮的大燈撕開夜幕,引擎轟鳴聲如同一隻鬥志昂揚的野獸,女孩戴上紅色的頭盔。

她深深呼吸。

油門全開!引擎沸騰起來,巨大的推進力將機車如離弦之箭一般推送出去。

風被撕裂的聲音不絕於耳,女孩彎腰呈弓狀緊貼車身,排氣管將一連串的白煙甩在身後。

下山的路尤其兇險,有著大小數百個彎道,路障之外是千米懸崖。

機車的穩定性遠不及汽車,高速行駛中連最優秀的駕駛者都很難控制穩定性差的機車,何況是在這種危險的山道上。

但女孩卻果斷將油門轉到最大,速度表中指標不斷右轉,終於突破了100公里的紅區表。

一盞盞蒼白的路燈被甩在車後,巨大的銀月之下女孩將車身狠狠壓向地面,摩擦力把鋪在地上的一層薄雪掀飛,車輪死死抓著地面發出恐怖的“唧唧”聲,整個車身幾乎已經在貼著地面滑行了!就在駛過彎道快要翻車的一瞬間,女孩猛拽車身以一個極高難度的旋轉穩住車身,大量積雪揚起,機車如同一隻姿態優雅的舞蹈演員一般旋轉,大量離心力被摩擦力抵消。

這並不是結束,在車身穩住沒幾秒女孩再次轉滿了油門握把,排氣管噴射出藍色的火焰,引擎咆哮著再次將車身送了出去。

這時天空忽然下起雨來,豆大的雨水砸在頭盔的塑膠cd視野面上,白花花一片。

但女孩並沒有減速的意思,她一手控車一手摘掉頭盔,然後一把將頭盔丟掉。

頭盔落地滾下懸崖,女孩金子般的頭髮徹底暴露在雨幕中,海藻一樣肆意綻開。

狂暴的氣浪和冰冷的雨水拍在女孩臉上,女孩閉上眼睛深深呼吸。

血管中的血液沸水一般沸騰起來,心跳頻率上升到200!她猛然睜開眼睛,金色的圖騰在她的瞳孔中浮現,眼前的一切都像被放慢的老式電影一樣,每一滴雨水都映著銀白的月光清晰可見。

指標達到最高速度也達到了最快,女孩緊緊貼在車身上,在超高的極速下機車彷彿化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達到極限的引擎野獸一般嘶吼,前方是一條弧度極大的彎道,通常就連底盤最穩的汽車都要減速慢行,否則便很有可能一頭撞上護欄。

以女孩現在的速度毫無疑問會一頭撞上去,她現在沒帶頭盔身上也沒有任何防護,就算以最走運的情況來看也不可避免會落下終身殘疾。

至於減速就更不可取,她現在就像一隻全速前進的火箭,並且地面又因為積雪和雨水變得十分潤滑,就算減速也避免不了結果只會導致提前翻車。

但女孩卻一點也不慌張,她緊盯前方,就在即將撞上護欄的一瞬間,她猛地將車頭拽起,巨大的離心力讓車真的像火箭一樣飛起,飛躍了護欄!機車沉重地落在地上,護欄的下方是車道,機車飛躍了四米寬的懸崖!做了短暫調整後,女孩再次發動機車,排氣管噴著白色尾氣向著山下繼續行駛。

江一鳴拖著行李箱走出電梯,宿舍樓的走道里安安靜靜的,晚風灌進走廊帶動葉子沙沙作響。

江一鳴愣住了,他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葡萄藤從宿舍樓頂樓瀑布一樣傾瀉下來,攀在老式橡木扶手上,整棟宿舍樓都沉浸在綠色當中,彷彿溫室一般。

江一鳴來到了313號宿舍門前站定。

棕色的橡木門很漂亮,江一鳴握住門把手有點緊張。

實在難以想象自己的室友是什麼樣的人,但最好別像那些接他入區的臨時工們一樣,如果一樣那自己的住宿生活就可以提前結束了。

江一鳴懷著忐忑的心情開啟了門。

“嘭!”

迎面而來的禮花嚇了江一鳴一跳,精緻的彩紙飛了江一鳴一身。

“歡迎入住!”

拿著紙禮炮的俊逸少年臉上帶著笑,然後自來熟地伸出手來,“曹正軒,以後就是室友了.”

“江……江一鳴.”

江一鳴驚疑不定地伸手和曹正軒握了握。

“不好意思哈我是想歡迎你,嚇到你了?”

曹正軒幫江一鳴打掉肩上的彩紙。

“哦哦沒有沒有謝謝你……”江一鳴又搖頭又點頭尬得他自己都想掐死自己。

曹正軒熱情地幫江一鳴提行李,江一鳴不好意思地邊撓頭邊道謝。

當江一鳴看到宿舍全貌時愣神了,眼前的房間寬敞乾淨,棕色的木製地板光滑漂亮,三張床相隔一米並排而放,被子被單整齊潔白,落地窗前放著三張沙發椅和一張玻璃茶几,海藍色的窗簾輕輕擺動。

江一鳴只在星級酒店見過這種房間。

房間中有個人正在巨大的書架前一本一本地擺書,他聽到動靜回頭望向江一鳴和曹正軒。

那人長得又高又壯,有著一雙堅毅的眼睛,江一鳴目測他起碼有一米九朝上了。

“李清山.”

那人友善地笑了笑,然後走過來和江一鳴握了握手。

“江一鳴.”

江一鳴看著他粗壯的小臂狠狠羨慕了一把。

擂臺上,陳清川戴著拳擊手套赤裸上半身,大小不一的傷疤遍佈在勁竹般的肌肉之間,他微微低頭收下頜,左拳朝前右拳護面,左腿為支點右腿跟微抬,標準的拳擊站架。

他的對手體型壯實得像頭犀牛,全身的肌肉誇張地隆起,青筋乍現。

哨聲吹響,陳清川和對手同時動了,但他們並沒有著急進攻,而是盯著彼此繞擂臺緩步挪移尋找時機,雙方都在等對方率先進攻。

陳清川的架勢很好,呼吸平穩面無表情全身上下不露任何破綻。

終於在僵持幾分鐘後對手開始行動了,他向前猛跨一步以左腳為軸向右扭轉身體揮出左拳。

這是泰拳中的左勾拳,幾乎所有的拳法都會利用腰和腿的助力以爆發出更大的力量,原理和彈弓一樣,這是古代武師們智慧的結晶。

這一拳的速度極快,但陳清川卻沒有要閃躲的意思,他收拳為掌抓住對手的手臂接下這凌厲漂亮的一拳。

對手覺得灌注在左拳中的力量瞬間被卸掉了,陳清川反而借力牽引他的身體把他往旁邊丟去。

對手踉蹌幾步摔在擂臺圍繩上,差點一頭栽下擂臺。

對手調整姿勢站好後立即發起了二次進攻,他雙手撐地以720度的極高難度動作使出雙重回旋踢。

這是格鬥禁術巴西戰舞,擁有著極強的攻擊力,少有格鬥者能正面接下這種格鬥技。

迴旋踢沉重地命中目標發出悶響,陳清川抓住對手大腿再次卸掉對手大半力量穩穩接住這一招把對手向旁邊摔去,接著在對手還沒站穩時突然爆發貼到其身前上勾拳猛擊其下巴,然後補上右勾拳將其擊退數步。

普通人在接下這兩拳早該仰面倒下了,但對手的身體太過強壯了,僅僅只是踉蹌了兩步又重新站穩了。

在格鬥中體型也是極其重要的資本,自然界中體型越大的生物越佔優勢。

就在站穩還不過兩秒對手就再次猛撲過來,姿勢是標準的擒抱。

陳清川滑步側身躲過,對手卻猛然一腳踩在擂臺圍繩上,躍起一記飛膝撞向陳子銘。

陳清川接下這記沉重的飛膝踉蹌兩下撞在圍繩上,對手抓住機會抓住他的頭髮出拳猛擊其面門。

陳清川雙臂護臉向前猛跨一步,突然爆發撞在對手坦克一般的身上。

這是八極拳中的鐵山靠,對手感覺就像被一根攻城柱迎面撞上,後退數步撞在圍繩上,接著陳清川一個突襲滾倒在地抓住對手的小腿使出鱷魚滾。

鱷魚滾是根據鱷魚捕獵的動作研究出的格鬥技,鱷魚在將獵物拖下水後會迅速進行水中翻滾以此來快速殺死獵物。

對手失去平衡被帶倒在地,陳清川立即調整姿勢抓住對手的大腿。

這一招名為直膝鎖技,是能夠掰斷對手大腿的鎖技。

對手咬牙怒吼著想撐開陳清川,但陳清川就像一把鐵銬一般銬在對手的腿上。

劇烈的疼痛下對手終於支撐不住了,拍地認輸。

哨聲吹響,幾個圍觀的觀眾們歡呼鼓掌,陳清川獲勝。

“不愧是全區單兵作戰最強,甘拜下風.”

對手吐掉護齒套靠著擂臺圍繩嘆氣。

“承讓.”

陳清川伸手拉起對手。

陳清川下了擂臺在更衣室裡擦淨汗水穿上襯衫,把細長的頭髮在腦後綁成短辮,然後走向休息區。

休息區中沒有幾個人,陳清川掃視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沙發裡的人。

那是一個女孩,女孩端著一杯熱牛奶,另一手正在翻著膝蓋上的書。

她穿著米色的風衣,頭髮披散,鼻樑上架的眼鏡被牛奶的熱氣染白了小半邊。

陳清川默默地在女孩對面坐下。

女孩是陸曉羽。

沉默持續了三分鐘,陸曉羽摘下眼鏡合上書,“今天去接新生了?”

“嗯.”

陳清川點頭。

“女生嗎?”

陸曉羽問。

“男生.”

陳清川頓了頓,“他以為我們是騙子.”

陸曉羽鬆了口氣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對他笑笑說不定就不會有誤會了.”

“我不擅長……”“你要學會擅長.”

“是嗎?”

陳清川望向玻璃牆外的磅礴大雨,玻璃牆映著他的影子。

雨聲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