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個極端

蘇央餓醒在傍晚時分，找了條牛仔褲想穿的時候，才想起腿上的傷，蹙著眉將牛仔褲放回去。

下到一樓，將桌上那袋吃的，還有沙發上那個袋子，都扔進垃圾桶，緊接著拎出門，扔到垃圾點去，一氣呵成。

回到屋裡洗手，對著鏡子看，發現脖側有條斜斜劃痕，血絲已經凝固，像一條半截項鍊。

蘇央微微垂眼，盯著許焱之前用的牙刷，回想起莎莎那張臉。

幾秒後，抿嘴笑起來，肩頭抖動，她又抬眼看鏡子，年輕女孩明眸皓齒，梨渦可愛。

呵……這緣分啊。

蘇央騎腳踏車上街，下班高峰時段，車水馬龍。她拐進巷子裡邊，找吃飯的店鋪。大半天沒吃點東西，感覺自已有點頭暈眼花。

小巷道也是熱鬧，放學的孩子，穿校服的少男少女，還有些騎摩托車的小混混。

蘇央穿著淺色短袖短褲，帆布鞋，四肢纖細盈白，長髮飄起，臉蛋漂亮，遠遠看去就十分惹眼。

幾個小混混看直了眼，不約而同地吹口哨。蘇央充耳不聞，踏車而過，眼睛尋找著出口。

口哨聲不知廉恥地迴盪在小巷中，有學生停下駐目，也有的用手機拍了照片。

小混混互相叫囂起來，馬達驅動著追上去，轟鳴作響。又因為巷尾有幾個嬉鬧著的幼童，被他們的陣勢嚇到，個個停在中間，緊接著哇然大哭起來。

摩托車急剎停了，過不去，屋裡的家長們跑出來，叉腰罵人。

蘇央終於鑽出巷子，騎到馬路邊去。

街燈一排排亮起，與夕陽餘暉交織在一起，西邊還是盤調色盤，滿月在湛藍之處高掛，奇特又自然的美。

紅燈時，蘇央停在最前位置，單腳撐地，仰望天空。下意識嘆一聲，真漂亮！

燈轉綠，她又踩著車左轉，終於在一家大排檔門口停下。

停好腳踏車，她找角落位置坐，點了一菜一湯，吃完便買單離開，憑記憶騎著車去中心醫院，往急診室掛號。

處理完傷口，取藥，蘇央離開醫院時，跟穿著白袍的十一擦肩而過。她垂著眼看林一老師回覆的資訊，毫無察覺，十一卻停下腳步，側身扭頭看她。

【央央回青州城了？】他發資訊給許焱，對方沒回，他又發出了一段。

【我在醫院看見她，一個人，身上有些傷，脖子也有。】

許焱晚上應酬是一條龍服務，合作方有兩個富二代，跟自已年紀相仿，剛留學回國，直接上位那種，玩得豪，也玩得花。

從KTV包廂出來，已經喝到七七八八的嗨，還鬧著要去酒吧，其他中年的那幾位，小刀已經安排送回酒店。

最後許焱還是領著兩位公子哥，去了哈爾酒吧。

臨近12點，酒吧氣氛躍上高潮，DJ打出節拍，律動十足的電子音竄囂耳膜，青年男女在湧動中搖擺。

許焱有一剎間的不適應，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3個月……5個月甚至更久。他現在沒什麼時間消耗在這種地方，因為未來有更大的專案等著要幹。

他的目標清晰，步步為營。

酒吧經理早就接過電話，早早候著，笑容滿面地領著自家老闆，還有他的朋友一起上二樓。

全透明的玻璃臺階，射燈跳躍閃動，臺上幾個性感妖嬈的身姿，正賣力表演。

二樓視野開闊，角落的玻璃包廂，簡約大氣，襯出氛圍，迷離又高階。

幾名年輕女孩隨後進了包廂，由經理引領著坐在他們旁邊，都是年輕人，很快就能玩到一塊。搖骰子的聲響滲著他們的笑聲，迴盪不斷。

許焱喝了幾杯，起身去洗手間。二樓衛生間設在陽臺兩邊，男女各一端。

長長的陽臺過道有些昏暗，一對男女抵著玻璃圍欄擁吻。

許焱從洗手間出來，那對男女不見了，他掏出打火機，靠在暗角抽菸。煙霧繚繞，被夜風吹散。

他掏出手機看時間，再看資訊。小刀留言說，他到了，在一層等。還有，他看見莎莎跟葉子，和4個男的喝酒。

許焱回了3字，【知道了。】

之後他才看十一的資訊，眼睛在頁面上停留，透過亮光的螢幕，看見蘇央的臉。

4年沒見，她比高考那年，變得更漂亮了。即使偶爾會收到關於她的訊息跟照片，但跟她整個人就站在眼前，是完全不一樣的。

眉眼多了份嬌媚，身材比以前高了些，依然很苗條，依然漂亮到讓他不敢直視太久。

許焱記得很清楚，蘇央匆匆離開青州城那天，兩人吵了一架，吵得天崩地陷。

天空傾盆大雨，明明是下午，卻像是提前入黑。

蘇央雙手提著行李箱上大巴，一身溼透，小身板都在抖，頭也沒回。他遠遠看著，一雙手使勁握拳，黑髮貼著上眼瞼，雨水跟淚交織，他始終咬著下唇，直到大巴駛離。一雙腿像粘在水窪裡，視線不清，卻意識堅定。

許焱知道，如果自已跑著追上去，拍拍大巴車尾，蘇央一定不會走……

9歲的蘇央，出現在小院的那天，許川在學校開新學期大典，繼續連任中學正校長。

許校長在臺上開腔的時候，身為他親兒子的許焱偷溜了。原因是他跟小夥伴打了個賭，開學第一天敢逃課的話，這一學期的所有筆記，不用許焱動筆。

許焱脫下校服外套塞書包裡，只穿著短袖上衣跟校服褲，新買的球鞋是熒光色藍，頭髮被許川押著去髮廊剪的，比寸頭長一些。

近1米75身高，長臉濃眉，單眼皮大又有點狹長，鼻樑挺直，簿唇微揚，小麥膚色，無疑天生就是好看的基因，跟許川年少時非常像。

可是，許焱這小子從小就調皮搗蛋出了名，跟溫文儒雅的許校長是兩個極端。

許川的原配也是一名教師，婚後不久就生了病，輾轉求醫不成，後來臥床幾年才離逝。一年後，他再婚娶了個遠房親戚家的女孩，許焱的母親小芙。

小芙是個文盲，卻長得年輕貌美，許川給予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包容。兩人因年齡相差一大輪，當時在西街左鄰右里口中，還傳過一段低俗笑話。

許焱是在兩人婚後的第3年，才懷上的。當時快40歲的許川喜極而泣，在醫院走廊抱住小芙轉了兩圈，天知道，他有多渴望有個自已的骨肉。

許川出生在中國成立不久的年代，封建制度廢除，農業發展迅速，各地鄉鎮教育工作進行推動更新。許川從小就立志要當一名人民教師，他勤奮好學，成績優越，終於理想成真，回到自已的出身地，投身教育事業。

他是家中長子，有個小兩歲的弟弟，在幼年時發過高燒之後，腦子就不太靈光，但也因此更得家人的偏愛。

許川雖是教師，但工資不高，生活算是過得去，幸運是父母都是土生土長的勤勞人家，在長子談婚論嫁時，把全部積蓄給兒子倆造了新房子，也就是現在的13號小院。兄弟倆一人一戶，陽臺相通，相互照顧，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