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拼得一線

人數，在生死戰中帶來的往往是巨大優勢。

時翎當然希望自己能像傳說中那樣，一個人憑自身實力，單槍匹馬殺出重圍，最後累倒在親人朋友的懷中昏睡。但他能依靠的，只有手上的牌，打到對方身上好像還不如刮痧板的效果好。

至於他的隊友？一個退休老店長，加一個戰鬥力為零的小迷糊。

戰術是什麼，他們早就商量好了。

“待會兒我全力掩護你們，如果實在不行，時翎，你一定要往前跑。”菲鬱渾身上下散發著紅光，他已經不敢碰時翎了，現在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碰到自己的面板就會變成焦炭。

時翎能跑掉嗎？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穿透是一瞬間的，無法長時間維持。只要一離開煙謠周圍，子彈恐怕會把他淹沒，而隱身更是不一定有用，對方但凡有安裝一些儀器，或許就能發現。

得試試。時翎知道，如果自己衝不出去，那三人就就會淹沒在這片大漠裡，恐怕找都找不到。自己衝出去，還有變通的希望，就算是槍林彈雨也得往前。

高溫凝聚在掌心，菲鬱有充分的把握，控制住自己的能量，即便是在狹窄的地洞裡，也不會波及時翎煙謠，“我說讓你跑，你就跑……”

“……好！”時翎的身形變淡，消失在空氣中，無論如何隱身還是更方便一些，就算對方有雷達之類的功能也罷。

此時洞裡已經被照亮，煙謠平靜地看著時翎和菲鬱，忽然很遺憾，遺憾沒有跟洛夭做個正式一點的告別。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無論如何，培伊迪不會傷害她，但如果這次被他帶走，自己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離開了。

煙謠心裡其實很害怕，腦海裡浮現的，是平常和洛夭他們生活的點點滴滴，那間房子，那座山……她害怕這些熟悉的畫面自己以後再也看不到了，這彷彿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天，再看過去那些無聊的日子，所有事情都變得那麼有意義。

培伊迪這次破釜沉舟，拼著自己被五大基地發現也要帶她走，這足以說明他等不及了。煙謠最瞭解他，很惜命，因為他有未竟之事，但那件事又離不開自己。他會出動這麼多戰鬥機體親自上陣，只能說明一件事，對於他來說，煙謠的有無甚至高於了他生命中的時間。

“就算，時翎能逃出去，我們倆人也走不了的吧。”煙謠輕聲說到。

菲鬱誤以為這是在向自己抱怨，內疚道：“抱歉，如果我真的沒法打敗他們的話……跑！”

菲鬱自己都記不清，上一次火力全開是哪一年了。他不像醉薰，都快成爺爺輩的人了還那麼肆無忌憚地揮散著自己的創能，踩著冰雪瀟灑自如。火焰是光亮與溫暖，但也是毀滅與災難。宛如爆炸，紅色的烈火，朝著前方噴湧而出，熱浪悍然撞在了對方的身前！這次的溫度使得那些耐高溫的材質，統統變成了笑話！

火焰沒有擴散，而是被菲鬱緊緊聚攏在一處，從前往後，地上洞頂，火焰蔓延過後，機體被燒軟，甚至直接熔化。培伊迪駕駛的球形艙體急忙在表面噴出液氮，生怕被火焰波及到，操控著周圍的機體組成一堵人牆，方便自己後撤。

那些機體在熔化時，發生了自毀，將碎片崩到了每個角落。可是菲鬱明明只是用高溫去灼燒，三人也沒有多想。

時翎本想按照計劃跑出去，剛邁出沒幾步，子彈對準他前方的地面掃射出一片彈雨，他能躲的了幾顆子彈？能感知到不代表可以反應到躲子彈，更別提這種掃射。

“躲在我後面！”通體金紅的菲鬱往前邁開了步子，他想嘗試，能不能帶兩人一起出去。他的腳下，連地面都被燒紅出現一個腳印深坑。

三人以攻為守，一步一步走到了通道前。令菲鬱感到最吃力的是對熱量的控制，防止外散把這裡變成熔爐。他此時就像一個大力士，空有強大的力量，但反而要擔心這力量會傷到人，對力量的把握最為吃力。

“你的能力上限到底有多高？”培伊迪的聲音再度想起，能聽出驚訝，但完全不慌張，“這種程度的溫度，還不是你的極限吧？”

菲鬱沒理會他，不光是沒法分心，此時把自己的實力深淺告訴對方，無疑是找死的愚蠢行為。

他不理會不代表培伊迪不接著說：“你不會真的能化身小型太陽吧？雖然你肯定會消失，但你讓我見識到了可能性，將創能釋放的創造性，我很希望有一天，我的機體也能實現。”

培伊迪知道這次會遇到他，當然不可能把耐高溫當成自己的底牌。只見後方的戰鬥機體變前隊，他們的身體噴出了寒霜，要用低溫對抗高溫，就算在兩種溫度下會碎裂，也沒關係……

他們一路往前走，但時翎感知力隨時提防著後面，此時驚叫一聲：“停！”

原本空無一人的後方，方才在高溫下崩碎的，以及前方甚至還有自動分解的，從後方包抄了過來。被高溫低溫撕扯的機體，破碎的肢體再度重組，他們重組了。

“煙謠，好好看著！這就是你們的侷限性！”培伊迪高聲提醒，聲音裡是掩蓋不住的驕傲，“高溫也好，低溫也罷，刀砍斧剁，重力高壓，生命實在是太過脆弱，經受不住任何打擊！就算用各種技術科技抵禦，也終究比不過更強的生命！”

“啊對對對，那你別當人了好不好，唸叨半天了煩不煩！”時翎忍他很久了，自己一直凝神摒棄不想說話，他嘟囔個沒完了！“你胡扯了半天，你做的這些有一個是真正的生命嗎！還不都是你口中的科技技術！你做出來過能進化的無機物嗎！啊！？哦我不知道之前那幾次的算不算，但都被我們打碎了！哈哈哈哈哈！”他發出來毫無感情的大聲假笑嘲諷。

遠處的球形艙體沉默了半晌，蒼老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起：“我會做到的，或者說，煙謠只要回到我的身邊，我就能做到！別人說的沒錯，你真的很煩人。本來我對你不關心，現在想想你還是別出去了。”

後方的機體發出了一道道射線，落在在菲鬱的身上。

“啊！”菲鬱彷彿遭受了巨大的折磨，烈焰猛然回溯，不敢再維持那種程度的高溫。可平常的火焰溫度，對這些機體根本不起效果。

“店長！”時翎蒙了，那些射線如果沒感知錯，應該是高溫射線，為什麼，會對菲鬱造成傷害？

“你體內體外全是能量，這麼激烈的反應，肯定會物極必反，就算你本人不怕高溫，你的火焰你的能量受的了嗎？”局勢瞬間反轉，菲鬱倒下，培伊迪瞬間佔據了優勢。

菲鬱釋放的能量越來越弱，他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方才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灼熱氣體填充的氣球，要從裡面燒爆炸了一樣。他與醉薰的弱點就在這裡，他們不是元素身體，就算對本體能量的抵抗再高，也終究有超載的時候。醉薰倒在了寒冷的神代遺物前，自己也敗在了高溫。

年輕時就有人告訴他，他或許能變成恆星級別也說不定，但在達到那個程度前，自己會率先崩壞。

“你放他們走！”絕望焦急的時翎，沉浸在驕傲得意中的培伊迪，都被這一聲呵斥驚到，齊刷刷朝煙謠看去。

她握著一塊堅硬的石頭，抵在脖子上，“你放他們走，我跟你回去，不然……呃！”

一道電流電暈了她，原本三人設想的悲情交換戲碼被輕鬆破解，培伊迪壓根沒把她放在心上，“該帶走的帶走，不該走的，哪有放的說法？你當我來搞笑的嗎？”

時翎再次蒙了，因為一抬頭，站著的就剩他一個人了。

培伊迪話是多了點，可是說話間絲毫沒耽誤他行動，眼看著這些武器就對準自己了。

時翎腦海裡想過一個方法，一個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的想法，如果用煙謠威脅對方，說不定自己能走。但如果他用了這種辦法求活命，還不如留在這裡！

“你真有信心留住我？”時翎的撲克牌一張張飛出，將自己裹在中間，包成了一個球。店長盡力了，煙謠的計劃失敗了，但自己還是要往前跑，按照一開始約好的，衝出去！

無論是報仇，還是求助，都得跑出去！

又或者……

時翎的計劃二，衝進那個球形艙體，一張牌劃死那個瘋子！

培伊迪也害怕他拼個玉石俱焚，緩緩又往後退了退，“如果我的生命體徵沒有了，我的機體會失控，到那時候，他們會摧毀這裡，再出去摧毀周圍的一切。”

“是啊，周圍只有沙漠，你們吃沙子的時間應該夠被消滅十幾次了。”時翎捏著牌，慢慢往前逼近。

兩人都在等一個時機，但又都心知肚明，時翎無論如何，都是必死無疑。

“你就算衝出去了又怎麼樣，外面的機體我已經安排好了，只要沒有煙謠跟你出去，就會用一切手段解決你。你是能躲一些攻擊，但是水裡的音波，毒液，你怎麼躲？”

時翎終於開跑，悶著頭一路往前，“你話真的很多！怪不得煙謠受不了！”

感知力全開，所有的機體的動向，連他們體內的扳機，開關都一清二楚。要躲開……要躲開！

可是根本躲不開。

這些武器在一瞬間齊射，時翎的撲克牌防禦瞬間被摧毀，他的感知力難以繼續控制他們，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間的虛化穿透，躲在了另一面牆後面。

根本出不去。自己跑的本來就不快，跟子彈們比速度？這面牆幾乎是剛穿過來，幾個戰鬥機體不由分說就連砸帶掃射，將石牆打爛。

這條岔路再往外，就是獨立空間外的虛無，時翎也不知道穿過去會發生什麼，有可能會從另外一頭回來，也有可能被湮滅。無論哪種情況都沒有生還希望。

還有人能來救救我嗎？師父，音璃，暗洲……你們在哪兒啊！

“咣噹！”

入口盡頭，一片金光撒了進來。金甲，白衣，白裙，黑白雙槍。她的槍尖扎著一個戰鬥機體，本來能再生的機體無力地散在地上。

“你，你怎麼來的？”時翎愕然了，他不知道來人能不能救他，但他知道，來人一定是為了救他。

可她不是該在地球另一端的療養院嗎？

“傷好了，聽說你又出去，怕你遇到危險就來了。凱森在上面接應，我們得快點。”莫伊緩緩站起身，倒提雙槍仰起頭，粟色的長髮披在腦後，似乎身上還帶了傷。

培伊迪在幹嘛？他愣了，地面上的戰鬥機體，數量遠超這下面，是一支真正的大軍，“你怎麼下來的？”

“我從上面一路殺進來的，來吧，管你還有多少？”莫伊用力深吸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呼吸，槍尖斜掠，俯身前衝，“我都要帶他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