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馬躍空

打不完啊。

時翎不知道這些機體有沒有安裝大規模武器，可能為了防止誤傷自己人，現在沒法用罷了。可就算是這樣，也依舊打得很艱難。

明明莫伊的槍尖蘊含著斷絕一起聯絡的創能，就連衍泉巨獸的血肉都能刺穿難以癒合，但這些機體無論倒下多少次，身體的各部分都會重新拼合成一個新個體。

凱森或許還有鱗片，堅硬程度擋住這些子彈應該沒問題，但莫伊只能來回躲閃，如果被打中即便她的身體也扛不住，碰到頭之類的致命處或許更危險。

能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上次差點要了莫伊命的能量釋放。莫伊的創能催動銀光，護在身體的周圍，時亮時暗，擋住了絕大多數的子彈。

好在這些機體重組後，大部分都無法再使用槍炮類的武器，如果只是近戰莫伊完全不帶怕的。

這就是創能者普遍的弱點，也是創能者在面對熱武器的無奈。大部分創能者不具備硬抗子彈的威力，更不用說大口徑，或許連凱森都能穿透也說不定。如果莫伊的創能用完，恐怕也只有被打成篩子。

當然，莫伊也不是獨自作戰。時翎沒了危險緩過神來，立刻對著機體的槍口扔出撲克牌。方才自己一個人根本顧不了那麼多槍口，而現在只需要保證莫伊的安全，減輕她的負擔即可。沒過多久，起碼莫伊不會再被子彈所傷了。

“這些機器，他們的肢體關節都是獨立的，你就算破壞了一處，其他的部位也會和別的機體再次拼合。”

“我看出來了！”莫伊飛身一槍戳進機體體內，挑起來砸向其他機體，另一隻手上挑，挑飛身後要來抱住她的機體，“他們沒其他武器了吧？”

“還有一個射線，你小心……你受傷了？”因為目標太多，時翎一直沒有感知莫伊的狀態，直到此時才發現，莫伊身上沾了血跡，這些機體不會流血，那隻可能是自己的。

“不要緊，在上面被打中了，還撐得住！”莫伊每說一句話都伴隨著對敵的動作，所以每句話都像是用力吼出來的。

時翎知道她很困難，但有個問題不得不問，“凱森一個人在上面撐著嗎！”

“我們下來的時候，已經來支援了，估計他沒事！”

能量釋放的防禦，並不像打遊戲時所謂的套盾，不是一種穩定的，恆定的資料，哪怕只有一瞬間的薄弱，有一個刁鑽的角度沒有覆蓋到，也會被擊穿。

莫伊誇張了自己的身體強度，對她而言，本就是大病初癒，外加負傷，又是長時間的鏖戰，她現在臉色煞白，連自己都感覺頭重腳輕。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她一直打到現在，只覺得越來越累，越來越暈。她只想著，得把裡面那人救出來，無論如何。

又好像，如果救不出那人，就是自己的錯。自己不能犯錯，起碼這次不能犯錯。

奇怪，為什麼腦子裡這麼亂？

莫伊的意識格外清醒，這彷彿是自己的錯，又彷彿是別人的意志在跟自己說話。

“好累，打不動了……”

“不，你可以的。”

這種內心的想法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在腦海裡打轉，支撐著她到現在還站著。

這是第一次，自己從地上開始，到現在不知過去了多久，只有一直揮舞雙槍，只能一直衝殺。她自以為對自己實力很瞭解，自己的耐力，力量，甚至包括面對衍泉巨獸時的能量釋放，都很清楚。

可這一次，自己好像，用時翎的話來說，開了掛一樣，彷彿根本沒有停下的那一刻。機械手掌落下，這些機體的全身都可以做為兵器，弓身上挑撥開，換槍前刺，將面前的機體刺穿。聽著倒下的轟鳴聲，莫伊狂亂地左右巡視，準備迎接下一個對手。

此時她已經累的說不出話，汗水打溼了頭髮，凌亂地散在面前腦後，也沒工夫撥開。好訊息是，這些機體的每一部分，都已經散在地上，失去了再生的能力。

她自己可能沒有感覺，時翎已經看呆了。他看著莫伊從入口，一路往前，帶著傷口扎穿了一個又一個機體，疲勞地四肢每次揮動都像是拖拽著雙槍，但愣是撐到了現在。那麼多的戰鬥機體，多次重組再生的機械，就連烈火都燒不完似的，被她一槍一槍清理乾淨。

這才是她的極限嗎？時翎腦海裡閃過菲鬱釋放創能的畫面，這樣看來，莫伊過去的實力，還不是她的全部。連她自己都發揮不出今天這種狀態的一半，為什麼？

二次進化？不像，再者說這似乎並非是莫伊的能力變了，而是她的本體強化被完全發揮出來了。

時翎後來才知道，原來莫伊自己從來不相信，她可以做到這一步。

在確認真的一個都沒了的一剎那，莫伊兩腿一軟向一旁倒去，卻仍牢牢地握著雙槍。

如果單單時地下這些，她也不會累成這樣，可是在下來之前，地面上的機體已經耗費了她大量的體力，她是從外圍一路衝進綠洲的。雖然外面的機體沒有重組，看來是必須有培伊迪在才會重組，但那數量都接近六位數了！

時翎望著通道里一地的殘骸，剛想跑過去保護莫伊，有一道身影在通道內一閃而過。

通道入口方向，倒掛在頂端的球形艙體出現。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躲著，沒出現在莫伊視線裡，就連時翎也沒顧上他的存在，就這樣一動不動直到莫伊倒下，才敢有動作。

煙謠身上被鐵箍扣住，兩根鋼鏈收縮，將她從通道內捲入了艙體！

“你不要臉！！”時翎剛脫離險境，卻又看到煙謠被抓。

培伊迪在艙體內一言不發，連時翎都顧不上了，朝著入口跑去。其他人本就不是他的目標，煙謠拿到了，他要為自己的性命考慮才行。

但他的螢幕上傳來後方的影像，莫伊宛如一個上好發條的彈簧玩具，騰的一下，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這一站不要緊，把培伊迪嚇得腦後發涼，艙體飛速爬出了入口。

回到地上，就算他們有支援，自己還有那麼多機體，保命逃跑的手段多的是。

時翎急忙去追，可他有力氣，莫伊踉蹌幾步實在是站不穩，雙槍戳在地上才沒有摔倒。

“我扶你出去！”時翎折返回來，本想幫她一把，但對方不需要。

莫伊將他一把甩開，不知道哪兒來的毅力奔著洞口追去，生怕晚了一秒。時翎顧不上後面的菲鬱，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球形艙體剛到入口處，莫伊已然追到了近前，但沒有攻擊，而是一頭摔在了地上！

本來培伊迪嚇得大氣都不敢喘，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麼突然，當斷不斷必為後患，現在不除掉這個筋疲力竭的三人，往後恐怕還有麻煩。

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優勢反轉，培伊迪再度掌握了主動權。一根天線探出，在這裡面他沒法控制外面自動作戰的機體，但只需要把他們召喚過來……

湖泊外，沙漠上一地的狼藉，探照燈照亮了大漠。凱森已經撤離了地面，這些機體沒必要近戰，基地來了增援，用的也是熱武器遠距離攻擊。

但感應到了天線的召喚，有了培伊迪的操作，地上的破碎機體發動重組，他們本著水下俯衝遊動，落在了通道內。

時翎從他們體內穿過，無視這些障礙朝著球體衝去，但還是慢了一步。他們下來的時候簡單，再往上走只能手腳並用往上爬，他沒有本體強化般的速度，沒能趕上。

莫伊勉強抬起頭，看著他們的武器對準了自己，而球形艙體翩然離去。

痠痛到幾乎快沒了知覺的雙臂抬起，雙槍合一，撐著地面站起，莫伊放棄防禦，僅剩的創能環繞在身上，希望能再給自己的一點力量。

一槍刺穿，莫伊頂著機體撞在牆上。抽出槍踩著他們向上一跳，但被機械手臂拉住拽了回來，摔在地上。

機體的每一部分獨立運作，她刺穿了主幹，但手臂都還在。

這下沒希望了。時翎眼睜睜看著她倒地，只能自己出去阻止培伊迪，但就耽誤這一會兒爬牆的功夫，對方不知道跑多遠了！

煙謠……

可如果他上去救煙謠，莫伊會死在這裡。

地上的莫伊只覺得天旋地轉，眼睛望著天花板，耳朵彷彿被堵上什麼也聽不清，只有時翎的嘶吼迴盪在周圍。

時翎盡力了，抱住機械臂往後拉，同時撲克卡進這些手臂的關節裡，這些重組的不像原機體，多少有些縫隙，但他的撲克方才又是擋子彈，又是以卵擊石地切割機體，早就所剩無幾。

他的能力很難保護別人，只能保護自己。他的力量根本拉不住機械臂，卡關節也沒用，機體並不完全是人形。諸如腿，骨骼一類的東西，都是重錘悶棍利刃，朝著莫伊落下。

撲克牌調轉方向，合為一處。時翎放開機械臂，擋在了莫伊身前。

這破能力，真不好用……

撲克牌支離破碎，一根利刃般的機械腿首當其衝，時翎沒有用虛化，準備硬擋。

硬擋會死，他的身板在這些東西面前，脆的跟紙一樣。沒了創能，他的身體還不如普通壯漢強。

但不能用虛化，他感覺自己有點蠢，就算自己用身體擋了又如何？莫伊醒不過來還是一切白搭！更何況莫伊是來救自己的，自己不出去，那不是讓她白來了嗎？

但煙謠已經被帶走了，外面如果有增援，希望能攔下他們。自己如果離開，莫伊，還有後面的菲鬱，沒有生還可能。

自己把莫伊扔在這兒，其實是上乘選擇。這不叫忘恩負義，莫伊就是來救自己的啊！自己還不跑！！

但他做不到，地上這人從病房跑出來救自己，從沙漠的包圍中殺進來，頂著各種威力的武器衝到水下，直至力竭，就為了……救自己一個人？

對，她不清楚菲鬱和煙謠的情況，她只知道自己有危險，就楞著頭往裡衝，還帶著另一個楞著頭跑過來的一起衝。

關鍵是還真衝進來了。

那自己為了保命就看著她留在這兒嗎？

要是凱森也下來就好了，咱們仨就能在一塊了。

最終還是沒用虛化。

……

“不好！”凱森猛然瞪大雙眼，他的命運之眼感受到了強烈的生死危機，原本安然無恙的訊號變了。這是他的創能，早在第一次外出時，他就關注了兩個隊友的安危，也是憑藉著它才找到的時翎位置。

他原本和莫伊的計劃是，他在外圍吸引攻擊，莫伊從另一個方向強行突圍去救人。他一直撐到了菲鬱的增援趕到，綠洲變成了交火的廢土。在感到不對的同時，他想要衝進去，可此時的沙漠儼然成了戰場，不光是對方的攻擊，自己這邊也需要火力支援。目前他距離湖泊還很遠，這些機體彷彿打不完一樣，沒人幫他吸引注意，一個個撲過來，根本寸步難行，才剛剛走過一半的距離，根本趕不過去。

白光忽然照亮了他的臉。

夜幕之下，戰火與殘骸中，銀光破空，一顆球形艙體飛出了湖面，馬嘶響徹了大漠。

白色雙翼輕拍，在白馬的背上，一道身影縱馬提槍，緊跟著追出湖面，赫然刺碎了艙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