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消瘦了,邊境苦寒,糧餉還是不夠嗎?”

蒙磐聽見他這樣說。

彼時蒙磐還不到三十歲,沒有那麼堅定的意志和城府,也比如今多了些血肉。

他幾乎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他想將一切都告訴他,將這八千兒郎的事一句一句告訴他。

可蒙磐看了他好一會,最終只是抱拳垂首深施一禮:

“……足夠了。”

蒙磐......不是將軍,他只是晉王的暗衛。

後面的事情南棠猜得出大概,蒙磐沒將宮闈秘事告訴沈大人,卻將這一路上的所有,告訴了晉王。

暗衛是何等忠心,竟連自己那一瞬間的動搖都沒有略過。

此後三戰,捷報頻傳。北羌本就多雪,寒冬百姓衣食不足,再拖不下去。

烏呈亦悔,他越急於脫身,也就越斬不斷糾纏。他越惶急憤怒,犯得錯誤也就越多。

烏呈登基之始想拿西晉祭旗,卻沒想到反而折了自己的杆子。

大勝的訊息傳回來時,晉王的眼神幽幽落在那一臉激動的弟弟身上。

梁王……可以殺了。

南棠輕輕轉動手中的茶杯,晉王沒再說什麼,半晌後,南棠抬眼看他:

“我母親那一段,不說了嗎?”

“沒什麼好說的。”晉王的表情僵了僵,飛快答道。

“雁兒,保下軒轅恆,我已然盡了全力,你母親性子剛烈,確實為此傷懷良久,身子也愈發不好。

父王……也很後悔。但你母親並非尋常女子,明白家國大義,過去……也就過去了。”

南棠始終平靜的表情略微僵了僵,她看向晉王,眸中沒多少憤怒,卻滿是清寒。

家國大義?

忠臣良將含冤而死是家國大義,至親兄弟骨肉相殘是家國大義,堂堂君王賣國通敵是家國大義。

八千條人命啊,尚未長成便曝屍朔雪這都是家國大義嗎……

好一句過去了,一念之差,她親手將軒轅家的兒郎送入死路。她如何原諒自己,如何原諒肚子裡的孩子,如何原諒枕邊的毒蛇。

南棠心下激盪,卻半句都沒有開口。

她不願做無用功,審判君王的功過不該在這隻有兩人一貓的深宮大殿,該受天下矚目,該在萬民當前。

晉王看向南棠,眸中的慈祥一如往昔:

“雁兒,父王是有錯,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父王已經儘量在彌補了......要將這國家支撐下去,那就註定有流血有犧牲。如果死了少部分人能救大多數,那是天意,是他們不得不死……”

南棠仔仔細細的打量他的神色,半晌輕飄飄問道:

“怎麼……不是你死?”

“什麼?”

晉王沒聽清這話,他嘆息著繼續道:“雁兒,你自幼喪母孤身一人,是父王對不起你,可……可我也儘量補償你了。你要相信,父王與你母后夫妻情深,我不會害她,若不是因為她,我根本不會讓蒙磐代替你那舅父,若不是因為她,軒轅家得勝回朝之日就是削權奪位之日。”

他似乎被自己這話觸動,看向南棠聲音顫抖:

“雁兒,若不是你母親,我怎會放任武將一家獨大,我怎會放任你,公然勾連母家。”

南棠的笑容更深,她喝下杯中最後一口茶,看向面前的男人聲音依舊溫柔:

“父王說得是,只是雁兒有一事不明,您如此深愛我母后,當初怎麼不乾脆立她肚子裡的孩子為儲,自己帶著那八千兒郎為國捐軀?您如此為西晉著想,不惜賣賣臣民性命,您……”

“您怎麼自己……不死啊?”

晉王猛地一拍桌子,沒等說話南棠先開了口:“放肆是吧?”

她輕輕笑笑:“父王,趁我還有幾分理智,千萬莫要再說這些話噁心我了。”

晉王死死盯著她,只這一句,他之前的慈愛彷彿盡數消散:

“她不明白,你……你也不明白!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知道,高位者切不可親入亂局,將不入陣,王不領兵,驍勇如烏呈尚且戰敗你又多些什麼!”

他看向南棠,深吸口氣壓住了翻湧的怒火:“你……同父王一起坐鎮京都不好嗎?雁兒,你要什麼,父王都找來給你,你好好就在京都,不要……不要同你母親一樣,一樣的固執愚昧。”

“哦?”南棠輕輕揚眉:“那麼……剛剛這些您同我母后講過嗎?她什麼反應,沒一劍刺穿了您的心肺?”

南棠懶得再看他半眼,她慢慢站起身,只留下一句:

“父王,您真該慶幸,我生來涼薄凡事利字當先,半分……不像我母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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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現在不會下線

他會用最合適的方法

死在最合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