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日,冥六這邊始終安穩,宮中陷入詭異的寂靜,彷彿坤戎這個人從沒出現過。

按暗營歷屆統計,晉王留用的暗衛百數有餘,這是精挑細選的佼佼者,更是晉王身邊最後的屏障。

冥六將這些人出營的各項分數記錄在冊,轉呈給了南棠。

南棠毫不吝惜讚美,同時罵了坤戎無能。

主子身體尚未康復,就眼睜睜的看著他點燈熬油,坤戎這罵捱得半點不冤枉。

其實他不是沒有勸,只是勸的方向稍微偏了一點。

這三日,坤戎始終沒有放棄遊說冥六著眼儲位,過去種種他說了一遍又一遍,梁王的良善,他母親的英姿,沒漏過半點細節。

魂契簽訂後,坤戎單方面與冥六心意相通,只要十步之內,哪怕睡著了冥六也能聽見他的絮叨。

可也正因為這點,那些坤戎刻意保留的東西再無所遁形,無論他曾多瞭解冥六,都遠達不到現在冥六瞭解他的程度。

冥六這才後知後覺,主人將坤戎放在他身邊似乎早料到這點,所有的巧言挑唆都要靠些技巧,坤戎越擅長這個,便越無處遁形。

終於在第三日晚上,坤戎得出了結論,勸了……不如不勸。

“不如一早殺了你。”他有些氣急敗壞的懸躺半空。

冥六隻笑了笑:“師父,歇一會吧。”

看著還在書案上研究暗營最新出營這批人考核分數的冥六,坤戎忍不住開口:

“還有空折騰這些,明日早朝還不知如何光景,興許晉王當著百官的面下令處死你,不知你那公主,來不來得及救。”

他這話說得難聽,遠不該是對魂主的禮節,但冥六並不生氣。

他心底聽見了另一個聲音,坤戎......是在為他擔心。

坤戎之死除了單純的暗營權力交接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如今,他再沒有能力除掉新君,也沒辦法名正言順在朝堂謀事,他所有的行為都要透過冥六才能讓外界得見一二。

人的境遇與野心總是相輔相成,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點,坤戎如今遠沒有他看上去那般執著。

壓在身上的擔子彷彿瞬間卸了大半,他甚至在想,如果註定了,主人之子要追隨五公主,那……

那但願她能贏。

面對冥六時,他一貫是說一不二的,他指引著他,也承託著他,他永遠嚴厲,永遠勝券在握,可這一刻,坤戎有些有猶豫。

好一會,他看向冥六輕輕吐出一口氣:“對不起……”

他似乎是應該道歉的,為這那些冠冕堂皇的大業,為了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和欺騙。

冥六放下紙筆看了他一會,半晌輕輕笑了。

“舅父。”他吐出兩個字。

“……什麼?”坤戎的眼睛瞬間睜大,這個稱呼他這輩子未曾想過,有什麼比他的頭腦更早反應了一步,坤戎只覺得魂魄都在微微發顫。

從暗營論,他是他的徒弟,從魂契論,他是他的魂主,從梁王處論,他……是主人之子,連坤戎自已都險些忘了,從他姐姐那裡論下來,他……是索生至親的舅舅。

他曾一次又一次利用他們相像的面孔,似乎這層血緣在朝堂大事面前如此微不足道。

冥六復又執筆垂頭,他說:“主人那日跟我說,在緊要關頭你護了我很多次,無論什麼目的,也是她該謝你。”

他的手很穩,似乎這些東西並不能影響他。

“舅父,這麼多年……辛苦了。”

坤戎怔了好一會,追問道:“她……她還說什麼了?”

冥六看向他略微思索,片刻後回道:“主人說,我不需要割捨身世,不需要沒有弱點,不需要凡事超常發揮……”

他頓了頓:“舅父應該明白,梁王之於您同五公主之於我,沒有差別。”

他依舊一筆一劃的寫著字:“您……或許對不起我,但……一定對得起梁王。您做得很好,希望……我也能做好。”

坤戎再說不出話,冥六卻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笑了笑:

“舅父,呈暗衛分數那日,主人說想問問您,我小時候什麼模樣,膽子會不會比現在更大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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