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喻璟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家的,只覺得跟她講完話之後就暈乎乎的,從大門離開之後,走著走著就到村口的小路上,他沒告訴父親這件事,也按照要求每隔三天就去後山深處的竹林裡找桃時,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懶洋洋的趴在視窗,或者石桌上發呆一樣,也不知是不是在冥想些什麼,總感覺魂不在一樣,似乎飄去了很遠很遠餓地方。

開始喻璟還會害怕這個女人,後面也就慢慢熟悉了,一口一個小時師傅,有時候會給小時帶一些糖果,嘰嘰喳喳的跟她描述這三天遇到的事。

喻璟也好奇,她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不是人,他深知自己遇到的是怪誕異事,卻又如同吸食罌su一般無法自拔,在家中總是祈禱三日時光快快過去,這樣便可以去找她,說來也是奇怪,他也試過不在約好的時間過去找她,往往這時,找不到任何去石屋的路徑,而到了約定之日該去上課時,去石屋的那條路變得清晰無比。

從他十四歲初中畢業之後,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考前焦慮症,在九年義務教育期間,他每天要早起走一個多小時的小路去隔壁鎮上唸書,下課再走一個多小時的路回家,有時候遇到村裡人開著拖拉機下班的時候還能順上一程路,但是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和村裡的小夥伴結伴一起走路回家的,其實他的書念得並不差,中考也考的還可以,父親卻不讓他繼續唸書了,要求喻璟待在醫館裡學習醫術,為了這件事鎮上還來人勸過他父親,但是都被趕走了,每個人都覺得可惜了喻璟這個孩子,攤上了這麼個頑固的父親。喻璟也鬧過,捱了幾頓揍之後就老實了,表面踏踏實實(其實心底天天都想著溜出去)的跟著他父親經營這個不大的小診所。

跟著桃時辨藥草,每次回去的時候小時也會給他一些比較稀少的草藥,下一次來的時候小時會考他,答不上來就打手背,一尺長的竹鞭戒尺,打下去手背瞬間起了紅印。從一開始不情不願的學,到現在被打怕了學的比當年唸書還勤奮,託桃時的度,喻璟現在能在父親不在的時候自己看病人開藥方,更有病人康復之後送來錦旗,看著閃閃發光的錦旗,他越發越覺得師傅教的東西真的很有用,這嚐到甜頭,自信心猛然倍增,於是從被動轉到主動學,一個時辰總是覺得過得太快,回家之後更是學的廢寢忘食,他父親連連感嘆這是佛祖顯靈,點化了他那愚蠢的兒子啊。喻璟看的病人得到的診費,他也會存下來的錢拿去鎮上給桃時買一些小禮物,不貴,是一些女生喜歡的髮簪,飾品,每次送給她。她都會淡淡的笑一笑,抬手揉揉喻璟的頭。她的手很冰,又白又冰的,像冰塊一樣。

桃時很安靜,話很少,大多數情況下,她很喜歡曬太陽,在桃時曬太陽的時候,喻璟被允許活動的範圍也只有院子裡。他就在院子裡上課,偶爾小時會帶他去附近找藥草,辨認藥草,除了教他這些之外很少開口,都是喻璟嘰嘰喳喳的講話,她在聽,也不回話,一雙金色的眸子靜靜看著喻璟,他有好幾次都覺得,小時是透過他的眼睛,在看別人一樣。

入夏之後,小時有時候帶他認完草藥後會直接帶他去附近的小溪邊玩一會兒,她從不靠近小溪,只是會坐在溪邊的小岩石上,往往這個時候她會輕輕閉上眼睛,去感受微風拂面帶來的一絲涼意和溼意。喻璟也不打擾她,挽起褲腳就在小溪裡摸一些石螺,抓一些小魚。

她會隨身帶著一把米黃色油紙傘,傘面上畫著一朵朵桃花,看起來有些年代感了,她似乎有些怕紫外線,雖然平日很享受零散落入林間的陽光,但又懼怕那些會直射在她身上的太陽,就像現在在溪邊,也要撐著傘,不讓陽光直射到身上。

而白露之後,小時出門的次數有些變多了,很多時候她給喻璟佈置完任務之後便會離開一段時間,一炷香又或是半時辰之後她又會回來,回來之後她就會很疲憊,通常這種時候她會擺手讓喻璟先回家,隔天再來。而從一開始說的三天上一次課,到現在要求每天喻璟都要來上兩個時辰的課。

直到霜降之前,桃時說今年的課就到這裡了,她接下來要去一趟遠方,來年穀雨左右會回來,她不在的日子也要好好複習曾經學過的東西,來年她會回來考核的。

喻璟曾問過她,我如何知道你回來了。

她也只是定定的看了看他,說一句你會知道的。

這樣的日子反反覆覆過了四年,在今年春天,石屋裡卻來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