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雲

“你是誰，放開他！”文葉躍上與他對面的樹頂，冷聲道。

“阿姐，小心！”黎陽突然大叫的指著她身下。文葉低頭一看，巨大的蛇頭張著腥臭的嘴朝她衝來，腥冷的刮在她臉，瞬間已經近在咫尺。

完了，小命要交代在這裡了，她心裡發麻，手腳有些不聽使喚。

突然一道弧形的白光從文葉頭頂刮來，她眼前飄落著幾片被切成兩半的楓葉，青芒停滯不前，隨後發出慘烈的叫聲，巨大的蛇身斷成了兩半落在地上。

文葉回頭望去，樹頂上那個男人手裡拿著一把看似透明的劍，隨後手裡的劍如被風吹散一般消失不見。他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眸低垂，彷彿剛剛出手的不是他。

“阿姐，你沒事吧？”黎陽拍著胸口，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文葉遲疑了一下，還是掠向他們。

“謝謝，是你救了我。”文葉向他行了個禮。

站在他面前，文葉才發現他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月光灑在他臉上，照得睫毛根根分明。

“阿姐，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黎墨叔叔。”黎陽牽著男人的手，興高采烈的向她介紹。

文葉有些尷尬，不知道如何回話，畢竟剛剛她向他道謝他都沒說話，估計是覺得她與他們人妖兩別，不想與她有過多的交談嗎？

“下去看看。”黎墨突然說道，聲音低沉，便牽著黎陽向樹下掠去。

文葉往下一看，青芒前半段蛇身還在地上痛苦的扭曲著，便跟著也下了去。

修長白色的身影站在青芒巨大的蛇頭前，神色無常。

“你還有什麼話留下。”黎墨抬眸望著青芒。

“你，咳咳。”青芒斷斷續續說話，時不時咳嗽。“你很厲害，我也活得夠久了，你動手吧。”

黎墨不語，沉默了一會，修長的手指中又凝結出了那把透明的劍。

“哈哈。”青芒突然輕聲笑道。“終於不用再痛苦了。”

黎墨手中透明的劍飛向青芒的蛇頭以下的蛇身處，沒有絲毫猶豫的刺入，從對面穿了出來，綠色的血液噴湧而出。

青芒頭顱倒地，不再呼吸，針尖似的瞳孔逐漸放大。

這場戰鬥終於結束了，文葉全身放鬆下來，舒了一口氣，只是不解，青芒剛剛說終於不用再痛苦了是什麼意思。

“打蛇要打七寸。”黎墨突然說話，低沉的聲音有些好聽。

“啊？”她有些懵，這是在跟她說話？

“阿姐，我墨叔叔什麼都懂，厲害吧。”黎陽揚著小臉，得意的神色暴露無遺。

文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確實，確實。”

作為一名修煉了百年的妖被一個人類救了，文葉心裡有些莫名的怪異情緒。怪不得黎陽這孩子雖然只有五六歲的模樣，但行事說話如此乖巧淡定，有這樣一個叔叔帶著，定然與普通小孩不同。

“墨叔叔，就是這位阿姐把我從地洞裡了出來，剛剛那個大蛇要吃我，阿姐為了救我還受傷了。”黎陽跑到文葉身邊拉著她的手。

黎墨臉上多了一些柔和的神色，走過來揉了揉黎陽的頭。

“你這麼調皮，你阿母在家可急壞了。”

“那個，我還有事該走了。”文葉退了幾步，這一晚要是沒有耽擱她估計都趕了一大截路了。況且這黎墨雖然只是一個人類，修為卻遠在她之上，不可不防。

黎墨抬眼望了文葉一眼，彷彿看透了她的想法。

“楓葉？”

“怎麼了？”文葉警惕的望著他。

他見她如此，轉身牽起黎陽。

“玄湖那邊有個兩百年的鬼魅，你參入了他們的因果，也該去完全了結，於你修行會有益處。”

文葉突然想起青芒剛剛說的話，他將青雲用半顆精元困在了玄湖裡，現在青芒死了，青雲魂魄也應該重獲自由了。那個青芒口中忘恩負義的人類，確實挑起了她的好奇。

“有什麼益處啊？”文葉回過神來想問個清楚，卻已經不見了他倆的身影。

她有些猶豫，一個人類說的話不知是真是假，她也該繼續趕路去尋找楓爺爺的樹心。

文葉定了定神，作為一個兩百歲的懶散小妖，今晚也算是長了些見識，幾番打鬥她居然不覺得有多累，估計是因為吃了黎陽給的那果子罷。

文葉躍上樹枝，打算繼續趕路，行了幾里路後她突然聞見一股湖水的味道，順著風不斷吹來，她用力踩了下枝頭掠向更高的空中。

果然，前方不遠處有一片湖泊，周邊樹木成林，黝黑的湖水看著深不見底，湖面蕩著絲絲水霧。

這個湖泊就在她趕路的方向，唉，都是繞不過去的緣分，她心裡一陣感慨，便向著湖邊飛去。

文葉落在湖邊，仔細打量著周圍，這裡十分陰冷，湖邊樹木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湖面卻寂靜無風。

突然，她看見湖心有個朦朧的身影逐漸顯現，文葉定睛看著。這是一隻男性鬼魂，蒼白的臉仍然清秀。

“青雲？”她試探著問到，手裡暗暗捏著訣。

魂魄聽見文葉如此叫他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心裡開始緊張，有些後悔來此，應該繞路走的，她並不喜歡打架。

“他死了嗎？”半響後他啞聲問道。

看來這確實是青雲。

“是的。”文葉小心翼翼的推後了半步。

“你不必緊張，我不會傷害你。”青雲抬頭望著空中，神色憂鬱。

文葉默不作聲，不知如何與他對話，青芒口中他是忘恩負義的人，但聽聞青芒的死訊他卻沒有絲毫高興之色，反而有些傷感。

“他一定跟你說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吧。”青雲見她不語，輕聲嘆道。

“兩百年來，他夜夜守在這裡質問我為何要忘恩負義，我卻始終不願見他。”

“你真如他所說是那樣的人嗎？”文葉很好奇，那個故事漏洞百出，她疑惑頗多。

青雲低聲嘆息。

“或許在他看來，我確實是忘恩負義吧。他一死，我已時日無多，告訴你也無妨。

我本叫陸辰，兩百年前家中遭故，留我一人逃了出來。仇家追殺我至河邊，我無奈投河自盡，卻不曾想被人救了上來。我醒過來時身旁生著火，遠處有一名男子，他身著青衣十分好看。彼時我雖然只有十幾歲，但家中從商，我已知人情世故。

我怕仇家繼續追殺，所以裝作失憶。當時我已經心如死灰，他說他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