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蛇妖

文葉撐著頭看著地上越來越濃的霧氣，樹下黎陽還在呼呼大睡，霧氣中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子，發出嘶嘶的聲音，霧氣慢慢像黎陽靠攏，黑影在霧中一下左一下右的跳躍著，嘶嘶聲越來越大。

“你跳來跳去，是在幹嘛？”文葉歪著頭，看著樹下的影子，委實有些好奇。黑影一滯，霧氣慢慢散去，顯現出一抹綠色的身影，狹長的眼睛，臉頰兩邊有些許鱗片，嘴唇薄且蒼白，頭髮隨意束在頭頂，身著綠色長衫，是一個男妖。

“你不怕我嗎？”男妖聲音嘶啞，咧開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齒，分叉的舌頭嘶嘶的往外吐。

文葉伸手變化出幾片楓葉，楓葉隨著指尖的指示而舞動。

“你我同為妖族，我為何要怕你。”

男妖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狹長的眼睛裡綠色的瞳孔像針尖一樣。

“他身上有人類的氣味，他是你養的食物？”他蒼白的手指指了指地上還在呼呼大睡的黎陽。

“食物？我的食物不是人類。”這是遇見了動物化形的妖了，看他的外形，與蛇有些相似，文葉暗道。

赤木說過，妖精能化形，除了自身體質特殊外，更多的是天道賜予的機緣。植物擁有靈識，需經歷漫長的風吹雨漫，甚至天雷擊打，山火灼燒等等，能熬過這些磨難，還需千載難逢的機緣，比如久旱逢甘露時的雨心恰好滴落在根上，山火的火心持續多年的灼烤等等，或許能讓這些熬過磨難的體質特殊的植物擁有靈識，再透過少則百年，多則千年的修煉化出形體，能擁有自由活動的能力和一些衍生出來的法力。

動物化形則千奇百怪，可能誤吃人類修煉者煉出的修行丹藥，亦或是殺戮過多戾氣沖天而走入妖途，又或是壽命綿長習得人類習慣會了修煉之法等等，各有不同，所以妖與妖之間習性習慣都有不同。

“不是你的食物，那你們為什麼在一起？”他有些不解，綠色的眼珠不停的轉動。

這問題問得文葉著實有些困惑，狗尚且有幾個玩伴，她怎麼就不能有個小孩陪著，誠然她不是狗，黎陽也不是狗，但是這番道理。

“閣下有何意見嗎？”文葉禮貌一笑，真誠問道。

“你與一個人類在一起，不怕他傷害你？”他直勾勾的看著黎陽，分叉的舌頭時不時的吐出來。

文葉頓覺更迷惑，他只是個孩子，就算能傷害她，她一隻活了兩百年的妖還怕他不成。

“我看是你想傷害他吧？”她跳下樹來，站在黎陽身旁，黎陽身上有些發抖，小臉皺著，看樣子是已經醒了。

“既然他不是你的食物，那你把他讓給我。”蛇妖狹長的眼睛露出貪婪的光。

“不行。”文葉不假思索，一口回絕。

“為什麼？”他有些懵。

“我剛剛才從地洞裡將他救出來，如果他沒有與我同行，那他是死是活與我都無太大關係，但我已經答應他帶他出去找他家人。”她雖然只是只兩百年的小妖，但她姑黃山上的妖精素來講妖德。

“呵呵，你簡直可笑。”蛇妖綠色的瞳孔有些放大，露出森冷的光。“你與一個人類講信用，你要知道，這世上最愛出爾反爾的就是人類。”

“人類或許真如你所說的差勁，但我卻不想做個出爾反爾的妖，你要實在是餓得慌，等我把他送回他家你再去吃他，我絕不攔著。”文葉正色道。

“你不應該幫助人類，人類狡詐無比，只會害了你。”

“那也是我妖途該有這一劫。”

“冥頑不靈，別怪我對你動手。”蛇妖冷笑一聲，雙腿慢慢融合變長，上面開始佈滿鱗片，一條近乎五米長的蛇尾出現在他身下，他甩動著尾巴，一股腥臭的風鑽進文葉鼻子，臭得她只想打噴嚏，這是多久沒洗澡了。

“你給還是不給？”他摸著尾巴上的鱗片，長長的尾巴扭動著。

“小陽，別裝睡了，趕緊躲在樹後面去。”她不想再與他囉嗦，萬一真打不過，要死也不能讓小孩先死啊。一把拎起地上的黎陽將他扔在樹的後面，他嚇得哇哇大叫。

蛇妖猛然看向文葉，粗大的蛇尾準備將她雙腿纏住，她順著刮出來的風飄在了空中，手指變化出幾隻紅色楓葉，像利刃一樣朝蛇妖身上飛去，因為距離比較近，還有些殺傷力，將他胸口剌出了幾道深深的血痕，綠色的血液流了出來，蛇妖吃痛，面色更為猙獰。

“你居然為了一個人類將我刺傷，你乾脆同他一起，也當我的食物。”蛇尾更加用力的朝她甩來，想將她從空中拍下來。文葉順著刮出來的風左右飄動，指尖指揮著楓葉再次刺向他的蛇尾，這次卻猶如撞上了石頭一般楓葉被彈了回來。

“就你這修為，還想保護一個人類？”蛇妖見狀攻擊更甚，地上的塵土被揚得飛起，隨著腥風颳在她臉上，好臭，她險些受不了從空中栽下來。

文葉一躍站在了他身後，將楓葉再次刺向他的背部，這會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蛇尾靈活的擺動擋住了楓葉，順勢朝她狠拍過來。文葉躲閃不及，巨大的蛇尾拍在她身上，強勁的力道將她拍在地上翻滾了幾轉，然後狠狠的撞在了樹幹上，腦袋裡嗡嗡作響，她感覺胸口和背部傳來一陣劇痛，口中傳來腥甜的味道，眼睛也有些花了。

“看你這樣子，怕不是才化形，如此低微的能力，還想幫人類強出頭，今日我就應了你那句妖劫如此。”蛇妖咧著嘴，舌頭在嘴角舔了一下，雖然他是個小妖，但對面這個楓葉精明顯不是他的對手。

“你話為什麼這麼多？”文葉忍住身上的劇痛，用力站起身來，眼睛更花了，她穩住了身形，雙手捏訣，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指尖。瞬間周圍的空氣彷彿凝滯，一片又一片紅色的楓葉在空中凝結而出，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空中顫動，這些楓葉是她白日裡能結出的幾十倍。

“楓葉，去！”一道道火紅的影子衝向蛇妖，在空中化出爆破的聲音，猶如一把把短小的利劍，蛇妖連連躲閃，但四周的楓葉已經將他團團圍住，閃避不及，一片片的楓葉刺入他的面板，頓時綠色的血液佈滿了他全身。蛇妖勃然大怒，不再閃躲，用蛇尾奮力將迎面而來的楓葉甩出去，化出一道道強勁而腥臭的氣浪，將她掀翻在地。

“想不到你還有那麼點點本事，你這樣的妖這三百年來我見得多了，共情人類，沒有一個有好下場，我今日將你了結，以免你日後丟同類的臉。”蛇妖咬牙切齒的朝文葉衝過來，剛剛的對抗已經讓她再無力氣躲閃。

她雙手捏訣，楓葉卻搖搖晃晃的在空中往下掉。

“不要。”一個小身影衝在了文葉面前將她抱住。

是黎陽，他小小的身板顫抖著，小臉蒼白，大大的眼睛充滿恐懼。

“你不要傷害我阿姐，你要吃我的肉我給你吃。”黎陽急得大叫，稚氣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

文葉心裡流過一陣暖流，誠然，這小孩，她沒白護著他。

蛇妖見狀一愣，動作有些停滯，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後便癲狂的仰天大笑，不知發了什麼神經。

文葉趁此功夫掏出了赤木給她的赤盾，拿在手裡竟然不知道該怎麼用，她怕他會又突然衝過來，情急之下直接將木盾扔在了蛇妖腳下。只見嘭的一聲響後，圓圓的木球開始膨脹，越來越大，長到足足有蛇妖這麼高，變得有些透明，蛇妖見狀便想往旁邊逃，可赤盾突然張開了一個口將他吸了進去，嘭的一下又將口子合攏。蛇妖在裡掙扎，蛇尾用力的摔打著球壁，赤盾卻只是有一絲絲晃動，穩穩的在地上立著。

文葉鬆了一口氣，全身放鬆下來。黎陽小小的身板還撲在她懷裡，渾身仍然顫抖著，她摸了摸他的頭，安撫他道。

“小陽，別怕，他已經被我關住了。”

黎陽抬起了蒼白的小臉，眼角佈滿了恐懼的神色。

“你看，他被我用法器困住了。”文葉指了指他身後。

黎陽摸了摸溼潤的眼角，不說話站了起來。

可能是知道了她妖的身份，不想與她多說話？文葉無暇顧及其他，坐起身來，盤腿閉眼入定，趁蛇妖被困的功夫她得趕緊休復一下體力。估計過了一刻鐘左右，她感覺恢復了一點體力，睜開眼睛，黎陽蹲在她面前緊張的望著她，手裡捏著個紅色的果子。

“怎麼了？”文葉有些好笑，看他那皺著的小臉，彷彿她要歸西了一般。

“阿姐，你吃這個。”黎陽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果子遞過來。

“你不怕我了？”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樹上，赤盾裡的蛇妖已經不再掙扎，站在裡面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阿姐是救我的大英雄，我不能怕阿姐。”黎陽大大的眼睛透著一絲清明。

“好了，別勉強自己，你還是個小孩，怕我也很正常，你要是不再想與我同行，可以自行離去。”

“阿姐，我叔叔說過，不論人、妖還是鬼魅，都是彼此共生在這一個世間的，沒有高低之分，都有好有壞，不能帶著偏見對待。阿姐雖然是妖，但阿姐救了我兩次，是我的救命恩人。”黎陽認真的說到，“待出山了，阿姐定要去我家，我家叔叔一定會好好招待你。”說罷將手裡的果子遞過來。

“阿姐，這是我在叔叔藥房裡拿的果子，你吃了對傷情有好處。”

文葉看著黎陽充滿期待的小臉，實在是盛情難卻，伸手去拿了過來，溫潤的觸感從手心傳來，紅色的果子泛著一絲絲光澤，果子的芬香鑽入鼻孔。

應該毒不翻她吧？文葉暗忖，她在姑黃山上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果子，小吃一口是個意思。她輕輕咬了塊果皮，結果還沒來得及咀嚼連同手中的果子都化成了一縷暖流鑽進了她的胃裡，暖流彷彿在周身遊走，經過有傷的地方原本火辣辣的痛變得有些舒爽清涼，文葉頓覺神清氣爽，精神基本恢復，胸口和背也不再疼痛。身體那股暖流也不再遊走，好像消失不見一般。

文葉趕緊入定進入了意識，只見白天發著暗淡的光的楓葉葉脈此刻被一道白色的流光一圈圈纏繞著，如蛟龍一般還在不停的遊動，原本暗淡無光的葉紋的一角有條紋路變成了綠色。

她這是修為有所長進了？文葉心裡一陣驚喜。

“小陽，你叔叔這個果子真是個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