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女鬼道別,又繼續趕路,文葉看著手裡的畫卷,皺起了眉頭,這水流湍急,要是一不小心沾水把畫卷弄壞了,那女鬼豈不是要找她拼命。

拿出玉石,上次矢澤跟她說有甚不方便拿的東西,便可放入它這玉石殼子裡,並囑咐她說只要用手左三下、右三下敲敲玉石,這玉石就會發出一束格外紅的紅光,將東西置於紅光之中就自行收入玉石內了。

文葉思忖了半晌,這往別家房子裡放東西,不跟主人家打聲招呼多少有些不禮貌,便聲音和藹的喊道。

“小澤,小澤,你在家嗎?”誠然她是知道它在家的,就是不知道它為何突然沉默了,剛剛在青銅鼎裡才受了它滔滔不絕的洗禮,現下又靜悄悄,還有些不習慣。

等了一會沒有回答,便按照它說的方式敲了敲玉石殼子,果然,玉石射出一道紅光,將畫卷放在其中真的被縮小吸了進去。

真是件攜帶方便,收納量大的好物!文葉甚是滿意,心裡自是對矢澤一陣感謝。

解決了眼下之事,又化為了本體楓葉飄在水流之上。

三十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是踩水步行,可能需得好大幾個時辰,這隨水漂流就快多了,文葉才小憩了這麼一會,就發現有些不對勁,怎的越往前洞就越窄,水就越深?水位也越來越高?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道水浪就帶著文葉捲入前方,沒入了洞水之中。蒼天可見,大地為證,她文葉雖然修煉了兩百年,也曾下河摸過魚,但姑黃山上那清澈見底的彎曲小溪也不過才堪堪沒過膝蓋,哪像這般洶湧澎湃,故而並未習得這潛水之法。

她原本想著的出去是那種如桃源深處豁然開朗的情形,現下如此狼狽不說,只怕小命都要嗚呼了。

本命楓葉單薄又脆弱的被暗流卷在水裡往前行,卷得她頭暈眼花,屏氣凝神的功夫也堅持不了多久。終於,水流慢了下來,來到了一處寬闊地帶,文葉在翻滾之間勉強打量了下週圍,這好像是個深潭底部,往水上看有些許光透下來。

楓葉體輕單薄,潭底又暗流湧動,她頭昏腦脹的被水扯著上不去,只能變化出人形,死命的往上扒拉,終於掙脫了那暗流的牽引。

雖然身體在往上浮,但文葉卻堅持不住了,這旱鴨子遇見深水潭,功夫不深就扯談,連續嗆了幾口水後直接暈了過去。

夏日炎炎,河水旁的水田裡有幾位農民在插秧。

“楊狗妹,你家楊磊今年已經二十了吧。”一年紀四十歲左右的婦人隔田對著一佝僂的中年男子喊道,臉上帶著嘲諷的表情。

此婦女聲音洪亮如鑼,穿透力極強,周圍幾塊田的農民都停下插秧,皆一臉看戲的形容。

“年滿二十還未婚配,我們這三家屯村你家是頭一個,也不知你家楊磊有何本事,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有潑天的富貴,要找大戶人家小姐呢。”那婦人尖酸刻薄的聲音繼續傳來。

周圍頓時一陣鬨笑。

那名被喚作楊狗妹的中年男人卻沒有回應,臉上表情毫無波動,彷彿沒有聽見。

旁邊年紀較小的男子就是那婦人口中的楊磊,天熱脫了上衣赤臂在插秧,許是經常農作,古銅色的面板泛著光澤,看上去健碩有力,聽見那婦人的話他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秧苗,胳膊上的肌肉繃緊。

“磊兒。”楊狗妹沉聲道來。“隨她說去。”

楊磊抿了抿薄唇,低頭繼續插秧。

那婦人見沒人搭理她,也沒了繼續挑釁的心,訕訕笑了下也只好作罷。

前些時日她了剛滿十八的閨女羞答答的跟她說鐘意於這楊狗妹的兒子楊磊,想著楊狗妹雖然長得差強人意,這楊磊卻還是生得相貌堂堂,孔武有力,但這楊磊家母親卻是個跛子。

她家女兒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紀,看上楊磊是他的福氣,何況他還有個跛腳的娘,就叫了媒人前去說親,本以為會水到渠成,誰知道那楊磊居然拒絕了這樁婚事,還叫媒人提了袋水果回來表達歉意。

這年頭水果雖然是個稀罕物,但她家又不是吃不起,誰稀罕吃得這東西,只是心疼她女兒整日整夜在家裡抹淚,一副情傷極深的模樣。

“不好了!死水潭裡有人落水了!”一個小孩匆匆跑來,邊跑邊喊,神色驚慌。

死水潭?眾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那潭水深不見底,地下彷彿有水鬼扯人,每年夏天都會死幾個人在裡面。

“你這不聽話的皮孩子,又去那邊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一個農婦看見那喊的小孩氣得半死,拔了腿就去追他。

眾人都急匆匆從田裡出來往死水潭趕,心裡都暗暗祈禱不要是自己孩子。

到那一看,居然是名女子,身著緋紅色的衣裙,裙襬邊緣卻泛著淺淺的白色,像是洗褪色了一般,面容清秀俏麗,只是面色有些許蒼白,嘴唇卻還紅潤。

一群人左瞧右瞧,發現並不是村裡人,便都鬆了一口氣,交頭接耳的左右議論,沒一個敢下去救人。

大家都扼腕嘆息如此清麗姑娘卻要英年早逝之時,只聽見撲通一聲,一道身影鑽入了水中,像魚一樣朝那女子游去,不到半響便將她拖了上來,定睛一看,居然是楊狗妹那寡言的兒子楊磊。

楊磊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心裡鬆了口氣,還有幾口氣吊著,死不了,估計是嗆水憋著一時暈了過去。

他此刻卻有些為難,這名女子現下該如何處置?就這樣帶回家去村裡難免閒言碎語,不帶回去在這山野間又不安全。

算了,還是帶回去罷,比起救人一命的陰徳,那些閒言碎語又算得了什麼,雙手一撈,將女子抱了起來,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接觸女子,耳角有些紅,目不斜視的往家走。

眾人見狀,又是一陣交頭接耳,七嘴八舌,有幾個年輕男人的甚至面露嫉妒之色,眼巴巴看著楊磊將女子抱回了家去。

“看什麼看一個個的,剛剛救人的又不是你們,嘰嘰喳喳個不停,抱得美人歸那也是楊磊該有的福氣。”一與楊磊年紀相仿的男子斥聲道,他望著楊磊遠去的背影,手緊握成拳,指甲都陷入了肉裡。

眾人雖有不滿,卻也無話可說,只能作鳥獸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