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嵩收劍入鞘,臉上的殺氣斂去,換上一副溫柔神情,正要轉身走向女郎身邊。

嗤嗤兩聲,暗器飛出,那平婆婆後腿中箭,卻不敢回頭,一瘸一拐地只顧快逃。

正是木婉清發出的袖箭,本是朝著要害射去的,結果她受傷之下顫顫巍巍,準頭不足便落在了腿上。

受了重傷還想著報仇,要接近這樣的女子委實有些難弄,趙嵩以往都是和糙漢打交道的多,於這道嘛經驗缺缺,心中隱隱感覺接下來不會順利。

纖細腰肢靠在山坡如弱柳垂風,修長的身材在貼身的黑衣下顯得凹凸有致,剛剛聞得如蘭似菊的體香,即使蒙著面不見真容,也引得人多瞧幾眼。

這人不住打量不知是何用意,木婉清當下生出戒心。

“你看什麼!”強撐著身子,木婉清螓首微微抬起,眼中閃過兩道冷芒,彎彎蛾眉緊蹙,雪白的額上直冒冷汗,想必正忍受著極大的疼痛。

好蠻的小娘子,趙嵩這才見識到她這般戒心,微不可察地緊了緊眉。

一時卻不言語,臉上只噙著微笑,駐足欣賞的神情拿捏得恰到好處,俄而由衷感嘆:“清兒原來不知,沒人說過你的絕美身姿是多麼動人嗎,雖然不見你的真容,但料想起來也必然是一個絕色大美人。”

“清兒,你......你我何曾相識。”木婉清聽得贊她漂亮臉上一熱,又發覺他稱呼自己清兒卻是現出愕然之色。

兩人不過初次見面,稱呼卻如此親熱,剛剛他和那姑蘇的賤婢說什麼一見如故,到底是真的還是見色起意,木婉清一時糊塗了。

她卻不知,趙嵩所言既有真心贊她,也有惱她驕橫,便故作風流公子模樣,也符合他現在的衙內身份。

“想是前世的緣分,在下一見到姑娘直覺親切。”

趙嵩姿態嫻雅來回踱步,目光卻似情難自禁一般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流連:“姑娘芳名木婉清,若是稱呼木姑娘豈不有些生份,若是婉兒實在無法與姑娘性情相配,清兒正正好,人如其名水木清華。”

“你......”木婉清常年隨師父居於山谷,常受告誡世間男子個個負心,假使見了她的容貌,定會千方百計的引她失足,聽得這俏皮話兒只覺既羞又怒,心情起伏之下牽動傷口,迸裂開來血流不止,直痛得悶哼一聲。

趙嵩忙上前扶住:“清兒,你身上多處傷口,還是不要多動。”

木婉清見他碰到自己的身子,又氣又急玉臂一甩:“不用你管。”

趙嵩雙手放她掙脫開去,但仍說道:“哎呀,清兒你受了這麼重的傷,自己難以料理,我怎麼能不管呢。”

木婉清不聽他言就要強站起來,但終是傷重虛弱哎呦一聲跌倒,趙嵩就要靠近去扶。

“你......你退後。”木婉清轉過身來,玉手輕抬小臂上的袖箭對著趙嵩,神色間冷冰冰的,師父果然說的是,越是漂亮的男子越是花言巧語。

“清兒,這是何必呢,你現在傷口流血,再不處理等留下傷疤就不好了,我這有上好的金創藥。”說著趙嵩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

就在女郎眼神間一個閃爍轉到他的手上之時,趙嵩左手拿劍一擺,輕輕一下便把她的袖箭撥到一旁,其實她早就軟弱無力,不過是虛張聲勢。

趙嵩走近過來,故意蹲在一邊上下打量逗逗她:“好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真是我見猶憐。”

木婉清看他色眯眯的樣子她再是強橫也是慌了神,身子一縮:“你幹什麼。”不會要剛出虎口又入狼手。

趙嵩抓住她的雙臂,一邊將她手上的袖箭一一取下,一邊對著她說:“為了讓你不再亂動,我只能先把你的暗器除了去。”

木婉清還在掙扎,折騰間殘破的黑色衣衫難掩,片片雪膚映入眼簾,一股芬馥之氣繚繞鼻際,真使趙嵩心中生出幾分綺念。

“淫賊!你給我滾開。”剛剛還裝模做樣,現在可是暴露了真面目,木婉清見他盯著自己裸露的肌膚一時羞極,脫口怒斥。

淫賊?有這麼相貌堂堂的淫賊嗎,又何需去做勞什子淫賊,趙嵩老大不忿,手上便多了些力道制住她亂動的身子。

木婉清羞怒之下,掙脫出手便是一個耳光。

幸而趙嵩眼疾手快抓住了。

本是楚楚可憐的女郎,面紗之上的明眸卻射出狠狠冷芒。

趙嵩也不免生出幾分火氣,心念一轉,面上堆起調笑:“清兒這麼迫不及待嘛,既然說我淫賊,那我就不客氣了。”順著她的話就要動手去摘下面紗。

木婉清的明眸霎時睜大,眼見他手伸來,觸碰在自己臉頰邊上,輕輕一動面紗一角的帶子便鬆開了,從一邊滑落下去。

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

趙嵩所見一張臉秀麗絕俗,只是過於蒼白,沒半點血色,想是長時蒙面之故,兩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極淡。

他走南闖北也算見過不少美貌女子,但一見眼前人她們的容貌便再也想不起一星半點,雙目對視,趙嵩也一時失神於這上天垂青的無暇面容。

木婉清想不到自己的面紗就這樣被他揭開,悲憤之下加之傷痛難言只吐出兩句呢喃:“你......你無恥。”

師父曾要她發下誓言,倘若有人見到她的臉,若不殺他,便須嫁他。而今自己殺不了他,只能嫁他嗎,其中心思五味雜陳,加之身上傷痛一時只覺得天旋地轉,迷迷糊糊就暈了過去。

趙嵩忙扶住了她,僵持到此刻,懷中女郎臉色蒼白,額上面幕溼了一片,冷汗不住滲出,傷口失血過多已然拖不得了。

趙嵩將她額前汗水浸溼的髮絲撩至耳後,輕言道:“好好睡一覺吧。”

山坡之下,他背過身擋住涼風,取出金創藥將她身上傷口一一敷過。

啊,淫賊!木婉清猛地驚醒,臉色緋紅,彷彿剛做了個噩夢。

睡眼朦朧間,看向四周,天色早就暗下,夜幕之中玉盤高掛繁星點點。

山風拂面,自己身上衣服齊整,還披了一件外袍,是他的。

向一旁看去,燃起篝火一堆,火光映照下正是剛剛那人。

趙嵩撥弄著火星,他細想了剛剛所作所為,暗道自己也是久歷江湖,怎麼變得魯莽起來,難道是美人當前情難自已,心性修為還不夠啊,罪過罪過。

不知他碎碎念些什麼,木婉清一看見他就想起自己的面紗,手上一摸早就被摘下了。

剛剛那不是夢,他又到底是誰,一念及此她想到自己連他姓名也不知道。

正在這時,不遠處低頭吃草的黑玫瑰似乎察覺到主人醒來了,歡快地邁動四蹄打起響鼻。

聽到動靜趙嵩回頭一看,嘴上浮起微笑:“清兒,你醒了。”他思後覺得現在可要好好照顧她,拿起一旁盛放果子的葉片和裝有清泉的竹筒來到她身邊。

“餓了吧,吃點東西,這裡荒郊野外,你又受了傷不好移動,今晚只好湊合一下了。”趙嵩指指周圍空曠山野,只有些許蟲鳴回應。

木婉清身上雖然恢復了些許氣力,但傷口也才敷藥穩住了傷勢,行動不便什麼也難做只有養好了傷再談其他,取了果子默默吃下。

趙嵩坐在一邊,只覺得女郎的眼神一直盯著他,轉頭看了幾回她就閃開,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良久,她忽然出聲了。

趙嵩聞言,手持一根木棍,在地上寫出了名字。

“趙嵩。”木婉清唇間淺念,眼神莫名,轉而抬頭盈盈妙目如汪清泉倒映著矯矯身影:“我記住你了。”

其中隱隱切齒如何不聞,可趙嵩卻抱拳拱手:“能得清兒記念,那可真是不勝榮幸。”全當她是情意一片。

夜間再是無話,趙嵩坐岩石上抱劍練功,木婉清靜靜調息養傷,一個想著該如何取信於她,一個少女心事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