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也是倒黴,一路被慘慘修理,眼下是鼻青臉腫腿瘸難行,慶幸的是救星已到。

“你是什麼人?”

牢頭大哥無意間回頭一看,卻見得原本空蕩蕩的後方突然站著一個人,他並不認識的人,不是看守兄弟也非派中弟兄。

這人一身名貴衣衫,江湖上流行的俠士打扮,一身行頭少說也要十來兩銀子,更何況長得實在俊俏,比之剛剛抓來關押的油頭粉面可以說不相上下,但整個人風流氣度實在是更勝幾籌。

派中兄弟裡絕無這樣出眾的人物,是以,他絕不會認錯。

“你們不識得我嗎,怎麼辦的事,難道都是吃閒飯的。”

趙嵩持劍漫步而來,邊走邊語帶嘲弄,彷彿他才是此間主人,眼前都是受他訓斥的笨蛋屬下。

牢頭年紀不小,仔細看了兩眼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印象,搖了搖頭:“你,委實不認得,看守兄弟怎麼放你進來的。”他搜腸刮肚實在記不得有這號人物,雖說常年在牢中辦事,可訊息也不閉塞啊。

“你,你,你是......”押著段譽的黃衣弟子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連叫幾聲還沒說出一句完整話,轉而連段譽都放開了,雙手慌亂去掏出腰間夾住的畫紙,將捲起的一一展開:”是他,是他,掌門要我們找的便是他。”

眾人湊過頭來看,像果然像。

“你們還不算太笨。”

一陣風掠過,片刻間,趙嵩已經走過了他們,來到了段譽身邊。

四人驚駭莫名,冷汗直冒,這人剛剛還在眼前漫步,怎麼一下就跑到自己等人身後去了,他是人是鬼。

卻不知趙嵩練習凌波微步多日,已經純熟之極,在這之前便於輕功一道心得良多,改修此功之後,全力施展起來更是飄忽不定,這幾人剛剛聚焦於畫像之中,並未注意他的動向,是以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幾有鬼神之能。

“段兄弟,段兄弟。”趙嵩彎身在他眼前晃過,怎麼眼神恍惚,不會受傷太重吧。

段譽癱在地上一副驚魂未定模樣,他身上各處是受了不輕的傷,但讓他如此失態的並非傷勢,而是眼前這個閃過四人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俠士,不,仙人。

神乎奇技,仙人莫過於此。

凌波微步的步法著實是飄逸如仙,在趙嵩這等精於輕功的人施展開來,更是姿態優美,加之他身形標準卓爾不群,步法間更見神韻。

這位仙人在叫我呢,段譽猛地回過神來,想撐起身子。

趙嵩見他受傷不易,攙他起來。

段譽忙拱手回禮:“勞煩仙人搭救,段譽感激不盡。”

這語態神情不似作偽啊,趙嵩心思幾轉,他把自己當仙人了,哈哈一笑:“什麼仙人,不過是種高明的輕功罷了。”

這竟是輕功,段譽從沒見過,想大理段氏也是武林大家,他爹爹伯父也未有如此造詣。

見他似乎還有話說,趙嵩擺手阻止:“待會再說,先處理這幾個人。”

“大俠,饒命啊。”

“饒命啊。”

這四人早嚇破膽了,連跑都不敢跑,一直聚在一旁瑟瑟發抖,這時見他發話,忙跪下磕頭如搗蒜。

“誰要殺你們了,過來,扶著這位段兄弟,服侍好他有你們的好處。”

這幾人還有點用處,正好架著段譽出去。

四人慌忙爬起身來,擠到段譽身邊,都想搶著架他好表現表現。

場面一時混亂,趙嵩只覺真是好笑:“你,你,一人架著一邊肩膀。”他指著兩個看起來更健壯的弟子讓他們去扶。

剩下的兩人見這沒他們事,心思活絡起來,那個牢頭與身邊弟子便爭先恐後跑到前頭,為趙嵩帶路。

本是仇敵,現在四人卻反做起了僕從,一行人便沿著甬道往回走。

“多謝俠士搭救,段譽感激不盡。”段譽經過這陣也明白,原是自己烏龍誤把輕功當成仙法,此刻被這位與他一般年齡的少俠救出自是誠心致謝。

“段兄弟不必掛懷,你原也是遭了我的池魚之禍。”趙嵩擺擺手示意這本是應該,見他疑惑接下來便與段譽講了自己在酒樓看見這些弟子如何押他回來,而這些弟子其實要找的其實正是趙嵩自己,抓他只是為交差。

段譽這才知道眼前俠士名叫趙嵩,正是虧他援手才堪脫險,滿心只有感激:“於趙大哥而言可能如此,但於我而言,只是這些為非作歹之人到處施暴,才害得小弟一身傷痛,沒有大哥前來怕是要嗚呼哀哉了。”

趙嵩打量他神情真摯,顯然一片真心,難得難得,出身貴胄卻是有禮不矜,也不枉他來到大理為段氏對付四大惡人。

便略過這茬,轉而問起他的處境:“在客棧聽段兄弟說是大理的世子,怎麼落到眼下這步田地。”

段譽卻是自嘲道:“是了,趙大哥能把我的話當真,這兩人卻只當我充大。”身旁抓他過來的人忙低下頭去只恐被注意。

當下段譽自是知無不言,將自己這幾日在無量山取消比劍之後,如何與馬五爺分開,如何路上被人偷盜只能當了裝飾玉石,再就是遇到這些人被打余余。

講到痛處更是一洩多日愁怨:“實在想不到這江湖之中是如此無法無天,當街行兇毫無顧忌,把我抓來還私設刑獄,小弟是開了眼界了。”激動處牽動傷口,齜牙咧嘴實在讓人捧腹。

想這段譽出生王府,自小錦衣玉食,哪裡知道這江湖的險惡。

趙嵩便提點他兩句,省得將來又遭此等禍事:“這無量劍派是本地地頭蛇,官府之中又豈會沒有幾個照應,抓個把沒什麼身份的人,只要沒有惹出什麼大亂子,他們自能擺平。”

段譽這才露出恍然之色:“原來是這樣,小弟受教了。”

說話間幾人走出甬道,來到出口房間,順帶著趙嵩還讓他們把當中的桌椅酒菜一併帶了出來,搬到院落中來。

本是帶路的牢頭心下卻是疑惑,搬這東西出來作甚,救了人還不走難道在這宴飲嗎,他把這當什麼地方了,但想到剛剛那鬼神之能,一個激靈也不敢說什麼。

趙嵩抬手請段譽坐下,他也安坐在一側的老爺椅上,倒上兩杯酒,請段譽同飲。

段譽舉杯應和,眼中閃爍直覺得這位剛剛結識的趙大哥非凡人也。

救下他來不走反在這逗留,面不改色地邀他飲酒,等下必然會有人發現這裡的情況前去報信,到時又是一場大戰,用意何在呢。

難道,趙大哥就是在這等他們來,思及這多危險,轉念又一想,趙大哥必是考慮周全,這樣做定有他的道理。

自己今日就權做看客,乖乖見證便好。

在佩服的同時也放下一顆驚心,相視一笑,段譽往日的貴胄風采重新回到身上,且隨趙大哥以待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