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紫殿內,少年程風朗聲道:“諸位大人不必驚慌,今日只是捉拿幾個叛逆,你等靜心觀看,切莫發言,免生混亂。”

袁山渾身被綁,擰著身子罵道:“黃口小兒!竟敢私募族軍,你才是叛逆!當誅九族!”

程風賞出一記耳光,冷笑道:“先保住你自己的九族再說!”他一把提起二百餘斤的袁山,將人扔到魏清腳下。又道:“將雷族族長黃真鳴、火族族長夏侯遼一併請到此處。”

幾個霜兵把五花八綁的兩人抬了上來。

程風道:“是你們自己說,還是我來替你們說?”

黃真鳴瞪著程風,罵道:“小畜生胡言亂語什麼,老子聽不懂!”

程風抽出佩劍一揮,道:“既然聽不懂,要這耳朵也是無用。”

黃真鳴疼的連滾帶嚎,撕心裂肺道:“小畜生!老子定要將你千刀萬剮!”

程風將劍還鞘,含笑道:“怎麼?還想討一個凌遲的死法不成?”

袁山道:“程風,你究竟想怎樣?”

程風道:“三位族長,真相終究是藏不住的,所有謊言都有被拆穿的一天。”

魏清聞言,驀地從座上跌落。

程風伸手扶住,和顏悅色道:“大王你怎麼了?”

魏清捂著臉:“面…面疾復發,疼痛難忍。”

程風道:“大王恕罪,末將還有問題請教。”

魏清大叫道:“退朝!退朝!孤頭疼!孤要休息!”

程風道:“那不行。”

袁山喝道:“你敢抗旨?”

程風道:“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誰也走不了。”

“大…大膽!你…你…”魏清手指著程風,不住的發顫。

程風直起身道:“大王遭惡虎襲擊,痊癒之後隱居深宮,不肯露面,又接二連三下詔改制,頻頻遷動朝官吏職,何也?”

魏清道:“變法,孤說了,孤要變法!”

程風又道:“大王向來不喜戰事,為何突發奇想,忽要西征?西征便西征,如既往以金族護國軍為主,抽調霜族禁衛軍,木、雷、火三族邊防軍即可,為何偏要整編軍隊,只出金、霜兩族之兵?”

魏清道:“孤有鴻鵠之志,你這燕雀安知?”

“鴻鵠之志?”程風從懷中掏出一卷金絲玉軸鋪展開來,密密麻麻的字後赫然蓋有燕北和納西兩國璽印。他將上面最後一句念道:“事畢,割白蘭河以西,償黃金五十萬兩,與納西結為兄弟之國,永不互犯。”

程風道:“大王,這便是你的鴻鵠之志麼?”

魏清呆若木雞。

“你…你從哪得來!”本來還算沉穩的夏侯遼終於坐不住了。

“我慢慢告訴你。”程風舉起卷軸繞玄紫殿走了一圈,眾臣伸長脖子,紛紛望來。

龍柯不禁氣結,顫巍巍道:“好啊!真大方啊!一出手就把半個燕北送出去了。”

袁山、黃真鳴二人眼中冒刀,惡狠狠的瞪向夏侯遼。

夏侯遼冷汗直冒,嘀咕道:“此物我一直妥善保管,全族也只有我一人而知,這怎…這怎會被盜去…”

程風回到殿前,道:“大王出事之後怪象頻出,我早就懷疑是你三族從中做鬼。除了璽印,三位的族印、指印、簽字都在上面,還想抵賴麼?”

袁山慢慢平靜下來,道:“你還知道什麼?”

程風道:“你等與納西暗地勾結,洩露情報,教西面戰場形成僵持之局,等徹底控制朝中,肅清我兩族族人,便左右夾擊西征軍,剪除後患。”

袁山盯著夏侯遼道:“原來我三族之中出了奸細。”

夏侯遼道:“你懷疑我?”

黃真鳴咬牙切齒道:“不是你,那東西又怎會在他手上?”

夏侯遼叫道:“定是納西…定是納西將我們賣了!”

袁山道:“那你說,這兩千霜兵又是怎麼進的宮?這麼大動靜,夏侯進又在哪裡,為什麼還不過來?”

“這…這…”夏侯遼一時無言以對。

程風道:“袁族長莫要著急怪人,容我一個一個解開你心中疑團。”

“好。”袁山道:“願聞其詳。”

程風道:“不知三位可曾聽說過我霜族有一種法術,叫做化泥術。”

黃真鳴冷笑道:“便是那用來掘墳盜墓的下作法術麼?”

袁山陡然心中一驚。

“化泥術,化土為泥,靜無聲息。”程風道:“半年前,我委派族人以此術挖通直達三位大人府邸的數條地道,由此才知你等諸般陰謀。”

袁山如夢初醒。

程風道:“袁族長有一次問起夏侯族長是否將這卷密約保管妥善,夏侯族長當時拍著胸脯,但回去還是特地又看了一遍,因此被我得到。”

夏侯遼被證“清白”,暗暗舒了一口長氣。

程風道:“龍將軍雖在前線連吃敗仗,但他用兵謹慎,始終未犯大錯。你等急不可耐,商議於今日召開朝會,假傳戰報要先置我父親與龍族長死地。聽了你們打的這出歹毒算盤,我又派人連夜往宮中開挖地道,但快工難出細活,此舉勢必驚動值宿宮禁的護衛。好在太子深明事理,聽我急奏,喚來宮娥綵女,吹歌奏舞了一宿,這才大功告成。”

黃真鳴道:“啊…我說那小太子怎麼猛地興起歌舞來了。”又嘆道:“沒想到黃某人一把年紀,竟折在你這黃口小兒手裡…可悲,可悲!”

夏侯遼這會兒倒是氣長了起來,喝道:“慌什麼慌!到底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

程風笑道:“還在指望夏侯進來救你們?呵呵,他和袁森自身難保,哪還顧得著你們。”

夏侯遼急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程風道:“龍將軍回來了。”

聽到這個訊息,三人臉色或青或黃。袁山道:“龍久回京?這怎麼可能…”

程風道:“龍將軍臨走時我送了他一隻同心蟲,約定蟲碎回京。”

夏侯遼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程風道:“同心蟲,一卵兩胎,一雄一雌,長大後形如玉珠,捏碎雄蟲,雌蟲也會同時碎去。”

黃真鳴道:“我不信。龍久回來,西關要塞怎麼辦?

程風道:“我沒說西征軍全部回來。”

這時一名霜族守兵進殿稟報:“王后駕到。”

“正好。”程風道:“說完三位族長,我們再來說一說這個冒充大王的贗品。”

“啊?”朝堂中群臣驚唏:“大王是假的?”

六名女侍擁簇著王后龍淑顏上了殿來。

眾人跪地,高呼:“王后千歲!”

龍王后挑眼看著癱坐在地上的魏清,冷聲道:“看來你不是不肯見我,而是不敢見我。大王何等英雄,何曾如此狼狽?”

“魏清”耷拉著腦袋,面如死灰。

龍王后步上王階,繞身仔細端詳:“身形和聲音的確和大王很像,但他左腳生有六指,你呢?”這種私密事,一般人自然無從知曉。

程風隨即示意,一名族兵上前脫了“魏清”的鞋襪,赫然與正常人一般。

朝堂上又是一陣驚噓。

龍王后道:“說吧,你究竟何人?”

見事情敗露,無可挽回,“魏清”指著袁山、黃真鳴和夏侯遼三人哆嗦道:“不關我事…不關我事,是他們…他們…”

“呵呵。”龍王后咯咯笑道:“真如程公子所言,本宮只是隨意詐上一詐,你便原形畢露。”她長袖一揮,打掉“魏清”頭上的冕冠,厲聲道:“你究竟是誰?”

“魏清”蜷著身子,不敢看龍王后,不敢看程風,更不敢看袁山幾人。

城外隱約有戰鼓聲來,程風對袁山道:“現在信了麼?”

袁山心底一寒,嘆道:“罷了,罷了。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

程風道:“便不如開誠佈公,討個好死法。”

袁山目光呆滯,悔不當初。過了一陣,述道::“燕北立朝,金族首功,太祖以其為國之基石,自不用提。霜族多奇人異士,程家又有秘術獨步天下,自當也有一席之地。苦我木、雷、火三族,處處遭排擠,事事受打壓,族人縱有千般才幹也不得朝廷重用,文的只許吟詩作對,武的只能邊關獵鷹。”

他挪了挪肥胖的身軀,說道:“三年前,我三人聚首丹霞山,在那長春觀裡煮酒飲茶,不知不覺論起族中事,不由互倒苦水。觀中古道長聞言哈哈大笑,說道:‘世間真有神機妙算之人。’我等不解,問其緣由。古道長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道:‘此乃一名訪山香客所留,他叫我哪天若是碰到三位論起族事,便交由你們。’我拆信一觀,便嚇出一身冷汗,細問道長此事長短。古道長拂塵一甩,起身就走,只言道:‘是是非非自取捨,莫與道人論俗塵。’而這信中說的便是那偷天換日之法。”

龍王后聞言道:“你們三個糊里糊塗便遂了他人之意?”

“當時卻也沒有。”袁山道:“我三人商討了一日一夜,因猜不出傳信之人如何意圖,最終作罷。可又過了半年,黃族長急約我與夏侯族長密談,原來他一直將此事放在心上,當真找到如信中所言,身形、聲音頗像大王之人,而此時我也印證了信中說法,大王貼身護衛朱泗果然與我侄女蘇妃有染。彷彿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我等決意不管那人到底何方神聖,既然想逆天改命,哪能不鋌而走險。”

龍王后指了指“魏清”,道:“這人從哪找來的?”

黃真鳴道:“他姓竇名寬,本是個私塾先生。膽子小,起初怕的要死,我命人綁了他老孃和妻兒,才拉他入夥。”

那人連連頓首:“王后娘娘饒命!小人迫不得已,實無害人之心!”

龍王后冷著臉道:“繼續說。”

袁山道:“我們先是脅迫朱泗加入計劃,又買通張總管調教了這位竇先生一段時間,之後便在狩獵那天放出訓練已久的花鹿。那花鹿事先吃了我族秘藥快靈丸,短時間內異常迅捷。果不出所料,大王幾箭不中獵物,惱羞成怒,縱馬就追,赤焰馬快,其他人跟之不及。待到地方,預先設伏的雷族高手將大王一掌斃命,而後帶屍奔往山林深處,再將預先備好的替身和虎屍放出,朱泗趕來只需逢場作戲一番即可。”

人人面面相覷,這狸貓換太子的坊間故事竟然真實發生在自己身邊了。

程風問道:“那道士現今還在長春觀麼?留信的香客你們可曾找過?”

袁山搖頭道:“自那以後古道長便不見了蹤影,設下此謀的香客自然也無從查詢。”

龍王后道:“大王的屍體你等埋到了何處?”

袁山使去一個眼色,道:“黃族長,你的人將大王屍體埋在哪了?”

黃真鳴立時會意,道:“心裡沒牽掛了,地方才記得清楚。”

龍王后鳳眼一斜,問道:“你要如何?”

黃真鳴道:“容罪臣前去宮外一觀情勢。”

龍柯怒道:“逆賊簡直痴人說夢!”

龍王后勸道:“龍族長,讓大王安息燕陵乃是當今第一大事,就押他去罷,量他也起不了什麼風浪。”

龍柯拜倒:“老朽糊塗了!”

黃真鳴被押解出殿。程風步下龍階,走到龍毅面前:“接下來,再說說你罷。”

龍毅頭如搗蒜,連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王后饒命!王后饒命啊!”

龍王后淡淡道:“你又做了什麼,說與本宮聽聽。”

龍毅大哭道:“罪臣曾得大王召見,這西貝貨先是將偽造的戰報與臣相看,說龍族長生有異心,但苦於沒有證據,叫我誣陷於他,還答應事成之後立我為金族族長…罪臣一時豬油蒙了心,糊塗了啊!”

龍王后道:“龍族長,此人便交由你全權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