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紫殿上龍久面色蒼白,咳了一陣,緩緩說道:“大王,此番討伐逆賊臣急功冒進,險些釀成大禍,好在程將軍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當機立斷,扭轉乾坤。還請大王表程將軍之功,治龍久之罪!”

魏恆笑道:“龍卿莫說這話,程將軍屢立奇功,那也是你慧眼識珠,教授的好。”

龍久道:“程將軍天賜英才,臣何德何能…大王不忍治臣之罪,臣先謝過王恩,不過臣卻也活不過幾日了。”

“莫說那喪氣話。”魏恆道:“你悉心調養,一年半載定能痊癒無恙。孤已命傅太醫明日住去你家府上,竭力為你療傷。”

龍久道:“承蒙大王厚愛,臣身體狀況如何,心中有數。經此役見程將軍用兵,臣大可放心去了…大王,內禍雖平,外患猶存,納西見我亂後勢微,年內必定來犯。臣諫言,事不宜遲,儘快於邊境屯下重兵,讓程將軍死守要塞。”說罷又是一陣劇咳。

魏恆急聲忙喚太醫。

龍久擺了擺手,忽從椅上翻落。

殿上一陣忙亂。太醫摸罷脈象,低頭哀道:“大王,龍將軍昇天了。”

魏恆淚雨滂沱,回身寫下“忠貫日月,光照千秋”八個大字。後行國葬之禮,舉國哀悼。

原來,那日真如何夕所料,二更時分狂風大作,暴雨足足下了一夜。

天未破曉,堤壩潰決,滔滔洪水翻滾咆哮,讓青城守軍和一城百姓一夢之間全都見了龍王。洪潮退罷,江岸上屍體堆積如山,無數蠅蛆在上面鑽來跳去,教人頭皮發麻。

龍久與程風不久會合。

又兩日,袁森率軍支援青城,行至月亮灣,兩岸矢如雨集,雷石滾滾,才知中計。他這時上天無門,入地無路,日暮途窮,一劍自刎江畔。程風一鼓作氣收復青州,至此三族之亂徹底平息。

後來,魏恆命人在盤龍山野種下萬棵果樹,並下令燕人從此不得上山砍樵。

次年開春,納西果然大舉進犯。程風早有準備,於喀牛山成功伏擊敵軍,得勝後卻不追擊,選擇退守要塞,避而不戰。納西強攻幾次,傷亡慘重,又每日派人叫罵,程風置之不理,拒不應戰。

何夕、龍寒先前平過三族之亂,對程風用兵深信不疑。卻有幾名立功心切的新進校尉常怨言道:“敵我兵力相若,我軍士氣正盛,又據城而戰,為何不敢迎戰?整日受敵欺辱,實難忍也。”更以北星軍校尉王冬為甚,欺程風年幼,譏諷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一晃又近嚴冬,惡寒難熬,納西大隊兵馬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程風乘其睏倦,派五千輕騎夜襲敵營,燒燬糧草。敵將顏左明氣的口吐鮮血,只好悻悻而歸。

待敵軍退盡,程風率眾將出城,指著廢營殘跡道:“王校尉,帶你的人去數數敵軍鍋灶痕跡,好好算一算他們的兵力是不是與我軍相近。”

晚間,王冬歸營,跪道:“末將愚昧無知,請將軍治罪!”

程風一擺手,道:“念你襲敵有功,免了吧!”之後,又命人搗毀喀牛山行軍棧道,斷去與喀帕草原的通路。

顏左明回京覆命,不甘心的罵道:“什麼狗屁天才,少年英雄。分明就是個縮頭烏龜。我呸!”

顏慈道:“你喀牛山佯敗,欲引程風決戰,人家上鉤了嗎?”

顏左明垂頭道:“沒有。”

顏慈又道:“你藏兵一頭,日日激將叫罵,人家可理會你了?”

顏左明喪氣道:“沒有。”

“可你進退兩難之際,人家倒是給你指了一條明路。”顏慈似笑非笑道:“你告訴我,一個未及弱冠的小子能有這份判斷,難道還不算天將之才?”

顏左明跪地道:“侄兒愚笨輕敵,丟了叔父的臉。”

顏慈背手踱步,道:“此番進軍我就沒想你能建功立業,出兵的目的也只是摸一摸平亂之後燕北的實力而已。程風這小子,可比龍久難對付多了。”

顏左明道:“叔父,程風一味據守城池,正說明燕北如今元氣大傷。俗話說‘趁他病要他命’,等過了冬,你多撥些兵馬給侄兒,侄兒下了西關要塞,定能奪他半壁江山!”

顏慈搖頭道:“不必了。燕北死戰之下,強攻要塞得不償失,程風既然毀去喀牛山行軍棧道,就不會再圖喀帕草原。大王最近情緒反常,貌似不想再動兵事,我若一意孤行,定會惹她動怒。也罷,就這樣吧…”

顏左明暗中嘀咕:“女人真是善變…”

顏慈又道:“左明,即日起由你負責駐守喀州,把燕北給我盯死了。這幾番樑子結的不淺,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時光一晃,便去兩年。這天,春和景明,洛京大將軍府卻傳來驚雷之聲。

顏慈一拳將面前小葉紫檀桌砸成幾半,大怒道:“什麼?喀州沒了?燕北近日才派去幾百老弱病殘重修棧道,哪有這麼快?”

報急的驛官道:“啟稟大將軍,那程風並未路經喀牛山,而是率五萬步卒橫穿了黃崑山,自薩州而上,取了喀州。”

顏慈道:“放屁!胡說八道!黃崑山天險,哪能行軍?”

一旁的副將楊照膽道:“將軍,我等不能,不代表燕北不能,我記得當初袁山他們就是吃了一種叫化泥術的暗虧。”

顏慈步態不穩,一陣眩暈…數日後,終於查明真相。那程風毀去喀牛山棧道,轉頭便在有“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之名的黃崑山上鑲石釘、穿鐵索、搭木椽,硬生生從絕壁中闢出一條不足尺許的凌空棧來。他親率五萬輕兵依次越山,自薩州邊境秘行而上,將侄子顏左明打了個措手不及。

破了喀州,程風修復棧道,於喀帕草原集結二十萬大軍,長驅直入,於祁山口、鹹德城、怒布江連破顏慈阻擊,沿途連屠九城,近百萬生靈慘遭屠戮。

顏慈大病。納慧文王阿蘇玫又怒又怕,派使臣議和。後割去喀州,賠下百萬黃金白銀,交出之前與木、雷、火族密籤的協約,並以公主阿蘇秀為質,承諾在位期間永不進犯。

從此,人送程風“殺神”二字,小兒聞名不敢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