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掠空,清風拂面,三人策馬並行。

“我總感覺在哪見過你?”走了許久,陸霜終於對林皓白說了一句話。

林皓白一驚,道:“師姐別開玩笑。我在那谷中蹲了十年,剛出來混還沒幾天呢。”

陸霜側著頭,沉思道:“一定見過。”

林皓白摸著臉道:“呃…可能這是因為在我們腦海裡時刻都在虛構各種場景,當你遇到現實中近似的場景時,就會與記憶中以前虛構的場景相呼應,加上心理強化作用,就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師姐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吧。”

“哦。”陸霜這時想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卷畫遞給林皓白,道:“有人叫我留你性命。”

“啊?”林皓白鋪開畫紙,驚出一身冷汗,上面畫的人不是他是誰。苦思良久,陡然明白過來,暗暗笑了一聲,問道:“師姐,這畫是不是一個黑衣女子拿給你的?”

陸霜道:“不是,是程將軍給我的。”

“程將軍?”林皓白道:“他叫什麼?”

陸霜道:“程風。”

“程風…程雲…程曦…”林皓白呢喃了一陣,醒悟道:“對了,他們一定是三兄妹!”

陸霜道:“什麼意思?”

林皓白半真半假解釋道:“師姐你不知道,歐陽總督為了對付你,曾召集過一次英雄大會。我手癢難耐,就跑去湊了湊熱鬧,誰料來的人全是一干草包飯桶,我莫名其妙就被選成戰州守備軍的衛官…”心中暗道:“宋大哥,鹿兄弟,多有得罪。”又道:“我有個朋友聽說此事,劈頭蓋臉將我臭罵了一頓,說我不知天高地厚,對上師姐你有十條命也不夠死。之後又勸我跑路,我沒答應,她便氣急敗壞賭氣走了,原來竟是跑去找他哥哥求情…”說到這,一陣暖意流過林皓白心頭。

陸霜道:“她哥哥是程將軍?”

“大抵就是。”林皓白道:“她叫程曦,正是從燕北那邊來的。”

“曦姐姐…”黑牛喃喃自語。

陸霜問道:“那她不知道咱們師父嗎?”

林皓白道:“師父有事晚來了幾天,所以我也沒跟她說過。”

“哦。”陸霜點了點頭。

林皓白笑道:“好在他老人家趕來的及時,不然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了。”

陸霜“嗯”了一聲,又不再言語。

時值處暑,天氣炎熱依舊,陸霜索性取下斗笠,掛在身上。

林皓白靠近黑牛悄聲道:“喂!傻牛,你覺得這妞好看還是娘子好看?”

“哼!你看她,一臉別人都欠著錢的樣子,哪能和俺曦姐姐比嘛!”黑牛大聲說道。

林皓白臉上一紅,瞪了黑牛一眼,撥轉馬頭,一臉淫賤的又朝陸霜靠去。

“俺呸!”黑牛噘著嘴,打心眼兒裡替程曦感到不值。

這一路上林皓白滔滔生起許多話頭,陸霜或是點頭,或是搖頭,並不怎麼說話。

林皓白靈機一動,假意道:“師姐,看你年齡與我相仿,可這些年我一直跟在師父身邊,怎麼從未見過你?”

“我與你不同。”聽了這話,陸霜果然開口道:“我機緣巧合,學到師父留下的一些武功心法,之前雖未謀面,但大恩不敢忘。”

林皓白又往陸霜身旁靠了靠,諂媚道:“還是師姐厲害,無師自通,只要長劍一出,雷霆之擊無不所催,萬鈞之壓無不糜滅,短短數日,便教江湖大震。”

“我不過徒有虛名而已。”陸霜面色黯然道:“那石壁上練氣的功夫和魅影步我並不精通,九龍劍法也只悟會了上卷四劍,下卷五劍雲裡霧裡始終不得要領。劍聖幾個狗徒弟武功平平,殺他們不算難事,若遇著風不停,了什麼仇,嫌命長罷了。”

“九龍劍法?天殺的老怪物,儘教我一些沒用的東西。”林皓白咬牙切齒道。

陸霜道:“師父教你的怎會無用。那九龍劍法造詣極高,估計是你年紀小,還不宜學。”

“說的像你多大似的。”林皓白翻了翻白眼,又問道:“師姐,江湖上傳聞你的聲音十分嚇人,為何在我聽來卻這般悅耳?”

陸霜臉頰微微一紅,道:“我多年未曾開口,遇人問路才發現自己言語吐字異常費勁,尋仇時怕結結巴巴被賊人小覷,便以內力催胸腹發聲,再後來,就一直那樣了。”

“用肚子也能說話?”林皓白驚奇道:“師姐真天人也!”

黑牛見他殷勤不斷,暗覺噁心,正想揶揄兩句,卻見遠處塵飛土揚。不時,人聲嘈雜,二三十號人押車趕來,當先一人手裡握著一杆紅邊藍底的三角旗,上書“昌平”二字,原來是趕趟送鏢的鏢手。

忽四下殺聲大起,林間又湧出一幫黑布蒙面的土匪,顯然他們事先有知,在此設伏已久。

林皓白三人勒馬駐足,陸霜又將斗笠戴了起來。

鏢手團團圍住貨物,當中一個長身漢子道:“來者何人?我昌平鏢局保的趟,你們也敢搶劫?”

土匪叢裡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喊道:“小子們餓的久了,管你是哪門鏢局,快快留下貨物,爺爺饒你一條性命。”

那人分毫不懼,冷冷道:“別以為你們仗著人多就能稱心如意。劫我的鏢,須問問這把刀答不答應!”說著一拍刀鞘,長刀自行彈了出來,這一手內勁催刀的功夫不禁教一旁眾人大聲喝彩。

“好!伏虎刀常副鏢頭果然名不虛傳。不過今日遇到我盧二,你還是自認倒黴去罷。”那漢子掄起手中兩把板斧,搶身上前。

常勝一刀劈出,刀斧相交,不由震的他虎口一麻,暗歎此人神力。盧二招式大開大闔,他恐力有不及,只便連連退閃。

兩人鬥了幾個回合,常勝尋出破綻,一刀朝盧二腋下探去。誰料盧二臂彎一合,將刀刃死死夾住,隨即一把板斧橫拍過來,將他擊飛。

盧二收斧道:“常副鏢頭,還要打麼?”

常勝扶著胸口,肋骨已然斷了好幾根。他咳出一口熱血,心中感激對方手下留情,那一斧頭倘若是斧刃過來,只怕自己早已身首異處。這幫土匪人數眾多,而他又不是這匪頭的對手,這趟鏢看來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

常勝還刀入鞘,道:“今日栽在朋友手裡,常某認了。但我昌平鏢局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爾等日後走路可要萬般當心了。”

盧二哈哈大笑:“我與這乾弟兄四海為家,若真能找上我們,倒算你昌平鏢局的本事。”

“走!”常勝被兩人攙上馬,也不囉嗦,掉頭就走。

林皓白低聲道:“師姐,咱們將這些人打發了?”

陸霜搖了搖頭,道:“走罷。”

這時那盧二轉過身來,喊道:“三位朋友熱鬧也看的夠了,不如便將身上財物一併留下罷。”

陸霜一言不發,徑直朝前走去。

一干土匪攔在路中央,盧二伸斧一指,喝道:“怎麼?要錢不要命麼!”

陸霜兀自不理,一提韁繩,連人帶馬從這幫人頭頂飛了過去。

“我的媽!”土匪嚇得目瞪口呆,哪裡見過這等功夫。

林皓白縱馬上來,笑道:“聽說過白衣劍鬼麼?”

“啥?白衣…劍鬼…”一聽這四個字,盧二顫顫巍巍,禁不住的兩腿打軟,方才白衣人隨隨便便那一下子,已教他不得不信。於是連忙討饒:“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幾位英雄高抬貴手,饒過我等性命。”手一壓,身後登時烏壓壓跪倒一片。

林皓白縱馬而過,又回首問道:“我有一事不明。你等攔路劫鏢,剛才為何不一擁而上?難道土匪也講江湖道義麼?”

盧二道:“道義倒是不講,但那常勝刀法凌厲,若是硬搶,難保自家兄弟要折上幾條性命。小人與他單打獨鬥,叫他知難而退,方是上上之策。”

林皓白從懷中掏出一袋金銀,拋了過去,說道:“把鏢貨還給人家,你和你這幫兄弟往後做點兒正道上的生意。”

盧二感激涕零,連連磕頭。

林皓白一夾馬腹,向陸霜追去。

盧二抬起頭,大聲喊道:“少俠高姓大名?”

黑牛上來道:“俺大哥叫林皓白,你們日後賺了銀子可要記得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