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集市便已散的差不多了。氣急敗壞的候遠把木箱踩了個稀爛,罵道:“你真是蠢如笨豬,這點小事他孃的都能給老子辦砸!”

坐在石板上的林皓白不服氣道:“我早跟你說過,這法子不靠譜…”

候遠勃然大怒,罵道:“是他媽你不靠譜,還是老子不靠譜!”

林皓白小聲嘟囔道:“都不靠譜。”這一刻他彷彿變成那個經常犯錯的傻牛。

事已至此,再說無益。

一共四貫半錢,候遠數畢正要裝進布袋,卻見幾個不懷好意的地痞圍了過來。

“生意不錯啊,外鄉人。”長著鷹鉤鼻的大個子一腳踩住候遠的布袋系子。

街上零星的攤販收拾了家當匆忙走路,一些行人見狀也趕忙離開。候遠擠著笑,拿出一貫銅錢討好道:“小弟初到貴地,不懂規矩,請弟兄們吃頓酒,聊表心意。”

身後的胖子皮笑肉不笑道:“這點兒錢能吃個啥酒。”

“哥幾個的酒量可都好得很吶。”鷹鉤鼻彎下腰,一把將布袋奪了過去,笑道:“若是不夠了,爺爺賞你個面子給你墊上。哈哈哈哈!”

“大哥。”候遠哀求道:“給小弟留條活路。”

鷹鉤鼻拍了拍候遠的臉:“只要別尋死路,活路多的很。”

搶了錢,幾人轉身正要離開,卻見一名粗布舊袍的少年攔在路當中。

鷹鉤鼻寒聲道:“爺爺沒尋你晦氣,你卻自己找來討打。”

林皓白伸出手道:“要麼將我打死,要麼留下一半錢。”

鷹鉤鼻哈哈笑道:“爺爺我還從沒聽過如此無理的要求。”

候遠愣了一愣,他萬萬沒想到老白竟敢挑釁當地這些蛇頭。見勢不妙,候遠連滾帶爬撲了過去,叫道:“好哥哥,莫要理他,只管吃酒便是。”

胖子一把掐住候遠的脖子,獰笑道:“別掃了我大哥的興致。”

一個矮漢子先前一步,對準林皓白的肚子勾了一拳,林皓白身子一弓,面上又捱了一記掃腿,幾人一擁而上…

吃了好一頓拳腳,林皓白竭力從地上爬起,伸出手不依不饒道:“一半錢。”

鷹鉤鼻又惱又怒,衝起來飛起一膝,撲上去又重重補了幾拳,一口唾沫吐在林皓白血肉模糊的臉上,瞋目道:“還要不要了!”

林皓白抹掉臉上的穢物,在地上擦了擦,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冷笑道:“我說了,除非你打死我,否則便放下一半錢來。”

候遠死命掙脫胖子的手,護到林皓白身前,扭頭氣道:“你他娘是不是瘋了!”

林皓白撥開候遠,兩隻眼睛腫的只剩下一條縫隙,目光卻如刀鋒一般鋒利。

鷹鉤鼻心底一寒。身旁滿腮虯髯的漢子小聲勸道:“大哥,若是真出了人命,官府那邊可不好平啊。”

“嘿,碰見個傻愣子。”鷹鉤鼻嘲弄了一聲,藉機下臺,對候遠道:“得了,你小子倒還明些事理,今日便賣你個面子。”說罷扔下兩貫銅錢,呼喝道:“我們走!”

天空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候遠扶起林皓白,埋怨道:“你這又是何苦。”

林皓白側頭吐了一口血痰,掰起指頭算道:“昨日吃飯、住店還有你買的這些東西一共花去一兩九百三十文,眼下咱們還剩二兩又七十文,若是要不回這些錢,湊不夠四兩五十文,拿啥到當鋪贖花兒。”

“算的真精。”候遠白著眼道:“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林皓白乾笑道:“這般市井無賴最多也就打我一頓,哪有殺人的膽子。”

候遠道:“還嘴硬,瞧你都被打成啥樣了。”

林皓白不以為然道:“這點兒小傷算什麼。”

“小傷?”候遠瞪大眼睛:“我就這麼說,你媽現在見了你都不一定能把你認出來!”

“我去洗把臉。”林皓白跑到街角的水井旁,用一隻破木桶打了些清水上來。他看著映照在水中的狼狽模樣,慘笑一聲。小宙天啊小宙天,去過那的人都更上一層樓了,偏偏唯有自己跌落深淵,萬劫不復…水中彷彿又浮現出陸霜絕美的臉龐。媽的!他攥緊拳頭,雖然這輩子都不可能是冷月孤的對手,但也絕不能讓師姐在一條錯的路上一去無回。

“走吧,去當鋪。”林皓白回來道。

候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捧住林皓白的臉,驚奇道:“老白,剛才你還被打的像豬頭一樣,怎麼這麼快…就好了?”

“去去去。”林皓白推開候遠,摸了摸身上和臉上的傷處,果然已經不腫不疼了。自從和冷月孤交手之後醒轉過來,他能感覺到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但到底是什麼變化,卻也說不上來。

林皓白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扯謊道:“小爺我打小便是這般,一是抗打,二是好的快。”

“可你這好的也太快了吧!呃…莫非是你方才洗臉的井水有什麼奇妙?”候遠跑了過去,又打了半桶水上來,先喝了一口,又洗了洗臉,冰冰涼涼,倒也沒什麼不同。

“你孃的,到底走不走。”林皓白遠遠罵道。

“奇了大怪…”候遠摸著腦袋走了回來,左左右右環顧了林皓白幾圈,捏捏他的胳膊,摸摸他的胸脯,仔細查探著他倆之間究竟有何不同。

“滾!”林皓白飛起一腳…

雨越下越大,二人冒雨跑進當鋪。

候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喊道:“掌櫃的,我來贖東西。”

當鋪老闆停下筆,抬頭掃了二人一眼,不緊不慢道:“當票。”

候遠遞過。

當鋪老闆拿起當票看了一眼便仍了出來,冷哼道:“這張票據是你從哪撿的,我這根本沒這樣東西。”

“你少他媽裝糊塗!我昨天才在你這當了藏紅花,怎麼?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信不信老子報官告你!”候遠又氣又急道。

“報官?哼,你儘管去報好了。你仔細看看你手裡的票,上面可有我康樂典當的印章?”當鋪老闆毫不在意道。

“印章?”候遠撓了撓頭。

當鋪老闆小眼珠裡滿是得意,出言譏諷道:“既無指印也無章印,只怕你告上天庭也沒用啊!”

候遠揚指罵道:“你個卑鄙下流的無恥禿狗,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燒了你的鋪子!”

“呀呵!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雜種,找死是麼?”當鋪老闆拍了拍手,裡堂裡走出三個手持棍棒的青壯漢子。

候遠拉起林皓白撒腿就跑,邊跑邊罵:“胖禿驢!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斷子絕孫!全家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