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由分說,先大吃了一頓。南越物價倒是便宜,兩斤肘子四碗麵,才花去不到二百文錢。

候遠帶著林皓白又在街上溜達了一圈兒,做了一個木箱,又買了一個錦盒、一些雜貨以及十幾張桑皮紙。

“此地集市二五八,明日十月初八,正好。”進了客房,候遠坐到桌前,將桑皮紙撕成一條一條。

林皓白瞪著眼睛,不知道他想幹嗎。

候遠道:“老白,去找掌櫃的借一借筆墨。”

片刻,林皓白拿著毛筆和硯臺推門進來,見候遠將撕下的紙條搓成紙球,一個個丟進木箱裡。

“這是什麼生意?”林皓白忍不住問道。

候遠也不答話,接過筆在硯臺上蘸了蘸,在一張紙條上寫了一個“遠”字,接著又在另外幾張紙條上各寫了一個“白”字,然後將寫有“白”字的紙球丟進木箱,把寫著“遠”字的紙球遞給林皓白道:“拿好。”

“幹嗎?”林皓白迷惑道。

候遠拿起箱子往勻裡搖了幾下:“一個紙團十文錢,這一手,起碼要賺他四五兩銀。”而後看著一頭霧水的林皓白噗呲一笑,勾住他脖子附耳道如此如此。

“行得通嗎?”林皓白感覺這門生意並不靠譜。

“簡直天衣無縫,放心吧你。”候遠躺到床上,安頓道:“記住了,明早到了集上咱倆可誰都不認識誰。”

天還未亮,林皓白就被候遠叫醒。

“這麼早?”林皓白睡眼惺忪。

“等你睡醒他媽集都散了。”候遠罵了一聲,交代道:“等會兒我先出門,你遠遠跟著,擺好了攤兒你便見機行事。”

不過卯時,小鎮市井中央已熱鬧非常。推著車的販子,挑著籮筐的散戶,還有揹著簍子的農婦,匆忙的穿行在不太寬闊的街面上。人們支起攤子,碼好貨物,偶爾也會因為誰人多佔了幾寸地方爭吵幾句。

快至辰時,街上熙熙攘攘,吆喝聲此起彼伏,道路兩旁擺放的東西琳琅滿目,不過主要還是慄、米、桑、麻、絲、布、果、蔬一些吃穿的東西。

候遠被人趕來趕去,最後獨自蹲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他從布包中掏出家當,一一擺放整齊。東西倒也不多,身前立著一個頂部開了小口的木箱,木箱前放著一個精緻的錦盒、兩個粗砂茶壺、兩把團扇和一些胭脂水粉。

候遠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來來來,瞧一瞧,看一看,比比手氣,賽一賽!小生路過此地,身上盤纏散盡!不願賤賣寶貝,一心回報社會!十文錢摸獎,最高可得價值二十兩銀的雲骨藏紅花一朵!”

“摸獎”是啥?一旁被好奇心驅使的四五個人走了過來,想要探個究竟。

“小夥子,咋個摸法?”一個駝背老頭揹著手抬頭問道。

“老伯,十文錢一次。”候遠指著木箱前的物品笑呵呵道:“只消摸到有字的紙團便算中獎。”

“要拿這雲骨藏紅花需什麼字?”駝背老頭拿起錦盒,翻來覆去的仔細端詳了一番。

候遠伸出雙手,輕握成拳,解釋道:“箱中紙團五百有餘,大多無字,大夥各憑運氣,若是有人抽中寫有字跡的紙團便為中獎,字如與我左手掌心之字相投,是為頭獎,只一名;若是與我右手掌心之字相投,為二獎,有數名。”

一箇中年漢子問道:“也就是說,你兩手掌心裡各寫著一個字?”

“正是。”候遠點頭道。

“懂了。”駝背老頭遞過幾枚銅錢,道:“老夫先試一把。”說罷從木箱中取出一個紙團,身旁幾人伸長了脖子…不出意料,空紙一張。

中年漢子質疑道:“你這小兄弟莫不是到此行騙?”

候遠笑道:“一次就想中獎,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

駝背老頭眼珠一轉,問道:“箱子裡頭定然有一張與你左手手心相同的字?”

“定然。”候遠信誓旦旦。

“那好。”駝背老頭從袖兜裡掏出六七兩銀子,道:“你方才說這裡頭有五百多個紙團,老夫全買了!”

候遠搖搖頭,笑道:“老伯莫開玩笑,正因這藏紅花在小鎮上賣不出價錢,我才想了這個法子,不為別的,也就圖一樂。每人最多抽上三回,一同拼拼手氣,看誰才是天選之人!”

“嘿!”駝背老頭又掏出幾枚銅錢,道:“你小子規矩真夠多的。”

“有字!”旁邊一個瘦高個驚呼一聲。

駝背老頭將拆開的紙條伸到候遠眼前,樂呵呵道:“小夥子,讓我看看你的左手。”

候遠展開右手,嘻嘻笑道:“從這裡面挑一件罷。”

駝背老頭一臉懊惱,拿起一個粗砂茶壺,氣哼哼道:“再來!”

還是空紙一張,駝背老頭對旁邊的瘦高個道:“我付錢,你來抽!”扭頭又問候遠道:“這樣可行?”

候遠道:“只要人家同意,便行。”

不料瘦高個自己從懷中掏出錢來,嘿嘿笑道:“老伯,三十文錢我還是付的起的…”

候遠攤邊圍的人越來越多,林皓白好不容易才擠了進去。

“到我了,到我了!”

“哎喲喂,又沒中!”

“你他娘不是剛剛才摸過三回?給老子滾一邊兒去!”

“老闆,你眼睛可要放尖哦,渾水摸魚孫子可不少哩!”

“好好好。”候遠滿口答應,大聲喊道:“大傢伙不要心急,遵守秩序,看看大獎到底砸到誰的頭上!”

“十文錢,不算錢,又不是災荒禍難年;十文錢,不算貴,又不是春秋舊社會。十文錢來搏一搏,回家娶個小老婆;十文錢來變一變,怡紅院把頭牌見。”候遠一邊串著錢幣,一邊呼喝著俏皮話,簡直開心的不得了。

集市上原本最偏僻的一角眼下卻變成了最熱鬧的地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裡三層,外三層把這堵了個風雨不透,水洩不通。駝背老頭蹲在地上不肯走,他定要看看到底有沒有人能拿走那隻雲骨藏紅花。

“該我了。”林皓白遞給候遠十文錢,袖口一抖,將紙團捏在手中,無奈箱口開的有些小了,他只好稍稍改變了一下手型,不想這一變可壞了事,手心裡捏著的紙團沒卡好,徑直掉了進去…

一人催道:“這兄弟你倒是快一點啊,別耽擱大夥時間。”

林皓白叫苦不迭,暗中思索:“這紙團掉下去當在面上一層,只消順著方向拿它一個八成便是了。”

他心驚膽戰的拆開紙團,重重嘆了一口氣。這時,身後一個渾身油膩膩的賣肉屠戶興奮的喊道:“字!有字!是個‘遠’字!”

人們一下子躁動起來。

候遠一臉錯愕,將目光投向林皓白。林皓白尷尬的搓著手,撇過了頭。

“我操你媽!”候遠暗暗罵了一句。

“小夥子,快叫大家看看你左手的字!”一直沒走的駝背老頭起鬨道。

候遠無奈,只得展開左手,有氣沒力道:“恭喜這位大哥中得頭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