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早,林皓白繼續來為紅魚幫幫主齊文忠針灸治病。趙光鼎僅僅聽了一番傳話,便知此人生的乃是一種叫肌無力的罕見怪病。經過七八日調治,齊文忠病情大有好轉,如今已能讓人攙扶著行走了。

林皓白按趙光鼎之言扎畢銀針,道:“齊幫主,這次針灸之後穴位不會再有變化,你只要請人依今日之樣再扎七七四十九天,便可痊癒了。”

齊文忠謝道:“這段日子真是有勞小友了。”

“哪裡的話。”林皓白笑道:“我等鄉野粗人,還要感謝齊幫主每日好酒好肉的盛情管待。”

齊文忠道:“小友若是喜歡,不妨在咱這住個一年半載,如此也好報答你這番救命之恩。”

林皓白連道:“齊幫主言重了,在下不過跑一跑路,為趙神醫代勞而已。”

齊文忠道:“要不是小友想出的這個好辦法,趙神醫恐怕無論如何也不肯救我,這份恩情當然還是要算在小友身上。”

林皓白呵呵一笑,心中暗道:“小命懸在你們手裡,不想辦法也不行啊。”

兩人正自交談,卻見蔣正龍帶著一個蓬頭垢面,身上血跡斑斑的人從外面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齊文忠一見那人裝束,便知是龍虎盟二代弟子,便道:“這總壇的兄弟出了什麼事,怎麼搞成這般模樣?”

蔣正龍陰沉著臉,道:“八盤山總壇叫人屠了。”

“什麼!”齊文忠驚得差點從床上掉下來,急問道:“雷盟主呢?”

蔣正龍面色黯然:“死了。”

“死了?”齊文忠追問道:“怎麼死的?”

“暫時還不清楚。”蔣正龍搖了搖頭,指著身旁的那個龍虎盟二代弟子道:“這位是苗友漢苗兄弟,隸屬青蛇壇,還是教他說罷。”

苗友漢面上滿是驚懼之色,戰戰兢兢道:“他們…他們一定是魔鬼…”

齊文忠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苗友漢捏緊拳頭,努力剋制了一番情緒,這才將前因後果道了出來。

“歸一神教?沒聽說江湖上何時有過這麼一個門派…”齊文忠眉頭緊鎖,對蔣正龍道:“你聽過嗎?”

“從來沒有。”蔣正龍搖了搖頭。

齊文忠問道:“他們當真只有九個人?”

苗友漢肯定道:“上山的確是九人不錯!”

“這九人武功如此之高,怎麼沒個耳聞…他們強逼龍虎盟歸併入教,究竟是何意圖?”齊文忠想了又想,始終想不透此間關節。

蔣正龍道:“江湖上不乏一些大隱之人,但一入世就如此高調行事的,還第一次見。”

齊文忠思忖道:“總壇五大高手全部在山,一十三名分壇壇主身手也不弱,又有六百弟子壓陣,怎麼…怎麼…哎!”

蔣正龍道:“依我看,總壇之所以一敗塗地,乃是中了賊人的奸計!”

齊文忠道:“此話怎講?”

蔣正龍道:“雷盟主若是不講江湖道義,一開始便一擁而上,想必結局大有不同。”

苗友漢應道:“蔣副幫主所言不錯,賊人借單打獨鬥除去雷盟主、錢副盟主、鄭大俠、周大俠四位強手,大挫我輩威風,再動手時大家未戰先怯,直讓那幫人砍瓜切菜,殺了個片甲不留。”

齊文忠道:“看來他們上山之前便是打算好了的。”

“歸一神教…”蔣正龍沉吟道:“他們這般決絕,只怕是殺雞儆猴,給天下武林看呢!”

齊文忠搓著額頭,尋思道:“若是如此,江湖上定要掀起一番大風浪了…” 他咳了一聲,暗暗使去一個眼色。

蔣正龍陡然一記手刀剁在苗友漢的後腦上,苗友漢白眼一翻,立時昏了過去。嚇得林皓白抖了個激靈。

蔣正龍道:“幫主,拿好主意了麼?”

齊文忠道:“事不宜遲,快快通知兄弟們全體出船,先出去躲一段時間再說。”

“好!我這便去傳令。”蔣正龍又道:“這人如何處理?”

齊文忠問道:“就他一人來這?”

蔣正龍答道:“外面還有兩個三代弟子,他們一起來的。”

齊文忠沉聲道:“曲終人散,人走茶涼,世道莫不如此。既然總壇都已被人焚巢蕩穴,總不能因為他們幾個殘餘害我紅魚幫也受了牽纏。”

蔣正龍一抱拳,道:“我知道怎麼做了。”他扛起苗友漢,大步走了出去。

“哎!”齊文忠回過頭,長長哀嘆一聲,道:“你看你看,本來還想讓小友與趙神醫多多盤桓一段時日,好讓我紅魚幫上上下下聊表寸心,誰知幫中竟生了這等變故…”頓了一頓,又道:“聽說小友與趙神醫也是東行,若不嫌棄,不如和咱們一同乘船如何?”

林皓白原本見此人慈眉善目,又臥病多年,不由心生同情,尚有幾分好感。不想今日之見,確是這般薄情寡義。再耽擱幾日,倘若又出一個岔子,什麼救命恩人,怕還不是一刀宰了才方便。

林皓白心存厭惡,於是連連擺手,半真半假的道:“在下和趙神醫還有要緊事需趕往文州河封城,還是走陸路的快。趙神醫早間交代,眼下已耽擱晚了,今日這一輪針灸之後無論如何便要我向齊幫主請辭。”

齊文忠道:“這就要走?”

林皓白道:“目前幫主的病情趨於穩定,已有向好之勢,況且治療手法再無變化,只需依言而行,慢慢調理。”

齊文忠問道:“以後便如今日這般,一日針灸一次即可?不需服用其他藥物嗎?”

林皓白正要稱是,忽地惡趣橫生,想戲弄這假仁假義的幫主一番,於是道:“呀,我差點兒忘了!趙神醫說此後一年,齊幫主每日還需飲一碗童子尿,如此病情才無反覆之憂。”

齊文忠蹙額道:“童子尿?”

“不錯。”林皓白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信口胡謅道:“這童子尿能滋陰降火、涼血散瘀,對幫主的病情大大有益!”

“即是趙神醫吩咐,我自當照辦。”齊文忠顯然沒將這當兒放在心上,只要能叫他身體康復,喝尿便喝尿,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但他還是牽心自己的病情,欲言又止道:“但…如果你們今日走了,我這又沒好透…這…這…”

林皓白道:“莫非幫主還信不過趙神醫?”

齊文忠總是不大放心,猶豫道:“趙神醫如此難請,請也不治,我怕萬一…”

林皓白道:“趙神醫被人稱作聖手仁醫,醫行品德如何,幫主也是知道的。”

“是我糊塗了!”齊文忠不敢冒犯,只好道:“大恩不言謝,以後趙神醫和小友若有用得著紅魚幫的地方儘管言語一聲,齊某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林皓白心裡暗暗道:“你可得了罷。”

齊文忠呼喝一聲,門外一個小童應聲進了門來。齊文忠道:“叫於管家牽三匹好馬,拿一千兩銀子過來。”

林皓白假意推拖:“齊幫主可使不得…”

齊文忠大手一揮,說道:“再造之恩,恨無所報。區區心意,小友萬萬不可推辭。”

林皓白只好點頭答應。

那小童正要出門傳話,卻聽齊文忠又道:“回來。”

小童回身揖道:“幫主還有什麼吩咐?”

齊文忠嘴角抽動了幾下,低聲道:“你可是童子罷,待會兒給我盛一碗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