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兒身體輕飄飄,抱著就像是一片沒有重量的枯葉般,他輕輕地撫順她的背,聲音一度發哽:“阿姊……”

他低聲喚她,她卻聽不到了,也不會回應——每日每日遭受的巨大折磨,叫她的精神早已恍惚。

自主神志消失,只剩下一具還在苟延殘喘的身體。

也許她早該解脫了,只是……

妘央深深呼吸:“阿姊,我……找到姒姒了。”

這個訊息,他想和她第一時間分享,哪怕知道她不會回應。

懷中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妘黎,閉著眼睛,靜靜地,像是死去了般,無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雙手垂落。

她穿著保暖的棉衣,哪怕在這無比溫暖的地方,也要穿得厚厚的,不能滲透進一點風。

乾枯毛躁的黑髮中夾雜著縷縷白髮,她蒼白到能看清根根血管的臉龐,因為輸送了魔力,而變得有些許紅潤——像是一隻被塗抹了胭脂水彩的枯木娃娃,怪異,而又美得驚悚。

但妘央猶然不覺,還在抱著她,低聲喃喃:“等姒姒回來了,我們就一起離開,一起去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都準備好了,到時候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再分開……”

他們是一家人啊……經歷了太多太多變故,已經變得支零破碎的家,他只想再把這個家拼起來。

只要姒姒回來,他們的小家就回來了。

等安定下來,他便再去找阿爹和阿孃,只要找到他們,只要……

懷中的人倏然睜開了眼睛,“呃啊——”

她張大了瘦癟的嘴巴,像是沒牙的老太太一樣,口中發出了長長的,怪異的呃呃聲,兩顆宛若核桃大的乾癟眼珠,呆呆地,痴痴地,盯著前方的方向。

骨頭瘦到突出,又尖又細的手,慢慢抬起,像是想要去抓住什麼。

“呃啊——呃啊啊啊——”

她哇嗚嗚地,忽然開始變得很激動,兩隻手在半空中揮舞。

像是正在痛苦戒毒的人,突然見到了自己魂牽夢繞的毒品,一瞬間,身體都變得有力了起來。

嘗試去抓,嘗試去得到,極致渴望。

妘央看著她的異樣,察覺到什麼,猛地轉身——

一陣陰冷的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帶來一聲幽幽詭異的笑。

笑聲響起,從四面八方而來,一時間,妘黎變得更加激動,手腳並用,要從妘央懷裡掙脫出來。

妘央一凜,迅速拉過被子,將她裹住,束縛住她的四肢。

此刻的她無比脆弱,再也經受不住任何一點傷害,妘央將她擋在身後,冷冷地看向找到這裡的不速之客——

魔氣盤旋,黑髮漫天,洞穴裡的溫度驟降,夜明珠暗淡,彷彿在為這到來之客而垂首臣服。

人形於翻滾滔天的魔氣中顯現,細長而又高仄的模糊形狀,就像是一條巨大而又貪婪的蛟蛇般,垂首著扁平三角形的頭,虎視眈眈地俯視著地上的人。

沒有五官,卻分明能讓人感覺得出來,他在笑,不懷好意的笑。

“好久不見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