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轎子（7）

蔣月舟恍恍惚惚醒過來時，第一眼看見的是映著一片暖白光線的天花板，陽光透過白色紗簾照進室內，輕柔柔的光卻讓他猛地閉上眼睛，莫名其妙的把枕頭蓋在自己臉上。

說起來，設計副本的人大概要麼是沒有設計細節，要麼就是沒有生活，現實中清晨的公寓樓房裡才沒有這麼安靜，汽車喇叭和雜七雜八的聊天聲或是其他的聲音會爭先恐後的傳進房間。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房間裡靜得連輕微挪動身體間，被褥摩擦的聲音都在耳邊無限放大。這讓他沒有任何轉移注意力的辦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想起昨晚夢裡的尷尬回憶。

那雙冰冷的帶著水汽的手，視線過於昏暗他沒有看清的機會，但後來口腔中的觸感告訴他，那是一雙骨節勻稱，很有骨感，每段指節都很細的寬大手掌，以及那個昏暗的環境中，沁著冷意充滿香灰味的懷抱……

蔣月舟趕緊打斷自己沒個邊際的腦子，“不要再想了，太奇怪了……”

或許是他那在青春期遲遲不肯來的悸動來的不是時候，但就算拋開這點，在夢裡的也應該是個女孩，而不是一個又抱又哄要他含自己手指的怪男人。

半晌，蔣月舟放下枕頭撥出口氣，才手肘撐住身體，久違的，只靠自己搖搖晃晃地坐起來。背靠床頭，他側頭看向臥室門，昨晚的馬克杯此刻仍然安安靜靜的掛在門把手上。

但是，他又向後轉頭，恰巧一陣風把白色的紗織窗簾吹得一起一伏，蔣月舟的心臟就在這起伏間亂了節奏。

——他昨晚，可沒有拉窗簾啊。

蔣月舟深吸一口氣，回過頭，雙眼不聚焦看著前方有些斑駁的牆壁，聲音很輕【7019。】

7019“嗯”了一聲。

【昨晚我睡覺之後有人來過嗎。】

7019道【沒有。】

蔣月舟眨了眨眼，【不是人的呢。】

7019停頓片刻，【涉及關鍵劇情，請玩家自行判斷。】

蔣月舟點頭，7019的回答算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想，現在他還有個最重要也是目前最糾結問題——

食指指甲不輕不重颳著大拇指內側的軟肉，蔣月舟禮貌發問，【你們這遊戲，玩起來還有十八禁的劇情嗎……】

7019大概沉默了有幾秒鐘，隨後出聲【你說什麼？】

蔣月舟莫名從它毫無波瀾的聲音中聽出了音調的拔高，甚至他覺得7019停頓那幾秒原本要說的是“你小子他媽的在問什麼？！”

他沒再接話，伸手捂住臉，認真想一想，即使是面對虛擬遊戲裡的系統，他好像也沒法坦然的講出“我在夢裡被男鬼摸了好幾遍”這種話。

一時間房間裡靜的出奇，統默人淚。

最終是7019忍不住這詭異的氛圍，一字一頓，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我們這是正經遊戲】

蔣月舟沒吭聲，只是掩面乖巧點頭。

【正經遊戲，真的。】7019再次強調。

……

微信裡喬杉約了他一會到旅店見面，蔣月舟回覆了聲好。

早上一遭似乎讓7019成功把對蔣月舟的印象，從好奇心有些旺盛的小男生，變為滿腦子不健康廢料，在求生遊戲中還有閒心搞事情的衣冠禽獸。

蔣月舟同樣沉默的換上衣服走進衛生間，沒有猶豫的開啟水龍頭，低下頭捧起一把水拍在臉上。

7019嘖嘖稱奇，一般人進入遊戲的靈異副本里，警惕一切看似平常的事情是常態，小心謹慎到令人不適的也不是沒見過，它短暫帶過的一位宿主，一個有肺癌年輕男人。

他透過新手測試後開啟了第一次自主選擇，他選了一個積分很高雙人組隊的靈異副本，但太緊張太敏感，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他擔心的事情太多，一天要驗證自己隊友的身份好幾遍，一個不對勁就威脅要與對方同歸於盡，折磨得隊友沒了找線索的心思，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兩個人沒有出來。

可以說，他基本上是被自己作死的。

7019帶過很多宿主，像這樣敏感的人有太多太多，但其中沒有一個這麼心大的，甚至可以肯定的說，其他系統那裡，像蔣月舟這麼心大還活著的幸運兒也是寥寥無幾。

蔣月舟洗完臉，撩起脖頸處的碎髮，手上沒擦淨的水珠順著白淨線條滑進袖口。

奇怪……

蔣月舟側著頭，有些出神的看著自己的脖頸，他總覺得，這應該有個痕跡的——

但當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蔣月舟倒吸一口冷氣，猛地轉過身，面對鏡子驚道，“你在想什麼髒東西”

目睹他一系列詭異行為的7019：【……你】它似乎有必要檢查一下蔣月舟的精神狀態。

蔣月舟大步走出衛生間，傷感地捂臉，【我知道，你們是正經遊戲。】

……

陳井一行人剛出旅館就看見了等在門口的人，素青襯衣的袖口被隨意挽上去幾節，襯得那人五官清秀俊雅，在古鎮的街道上格外惹眼。

喬杉幾步走過去，“小舟，有等很久嗎”

蔣月舟稍微動了動左腿，有些麻了，但還是要忽略不適按照人設笑眯眯地回話“沒有等多久，你們動作很快。”

劉天樂揮了一下手裡的地圖，圖上用紅筆標記了一些紅圈，蔣月舟接過地圖看了看，都是些餐館或是公園。

劉天樂歪歪頭，“小舟你也還沒吃完飯吧，要不我們先去吃個早飯？”

蔣月舟完全沒有意見，順從的點點頭，在7019的幫助下，腳步慢悠悠的在前面領路，剩下四個人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