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的病好轉起來,容姝也不好日日都霸著養心殿,一來是太累,二來是底下妃嬪不滿。

今日是李晚與和趙溫惠一起侍疾,但趙溫惠晨起時不小心崴到了腳,就只有李晚與一個人了。

坦率講,對於萬歲爺,李晚與很難有過於深的感情,從榮暄二十年入宮,到現在十三年整,李晚與見到萬歲爺的面兒屈指可數。

萬歲爺是寵愛年輕妃嬪,可這些人不包括她。

她頂著壓力進了養心殿,跪在床前昏昏欲睡。

溫都禮半夢半醒,就看見了一個耷拉著腦袋跪在床前的女人,他啞著嗓子:”什麼時辰?”

李晚與忽然驚醒,垂著頭,生怕萬歲爺看出她睡著了,只能慢慢抬頭,道:“奴才也不知。”

溫都禮也沒那麼好奇,看她眼生,嗓音中帶著睡醒後的倦怠,問道:“你是誰?”

李晚與想,自已實在太慘了,入宮十三年整,萬歲爺竟然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但還是規規矩矩的:“奴才常在李氏。”

還是沒印象,但溫都禮也不想細問了。

瞧萬歲爺不說話,李晚與大著膽子:“萬歲爺餓不餓?奴才去讓御膳房傳膳吧。”

溫都禮搖搖頭:“陪朕說說話吧。”

年輕時,他不愛說話,年老了,反倒想說了。

李晚與就坐在床前,替溫都禮墊好褥子,第一次和萬歲爺四目相對,聽他講述著什麼。

“你是哪兒人?”

“淮安,奴才是江蘇省淮安府人。”

溫都禮笑笑:“淮安什麼樣兒,朕下江南時去過揚州、鎮江、常州、蘇州,沒去過淮安。”

李晚與想了想:“淮安在揚州北上一點,應該是差不多的,不過奴才也沒去過南面,也不知道揚州蘇州什麼樣兒。”

她的眼裡透露出狡黠:“奴才知道,萬歲爺喜歡江南漢女,宮裡人人都知道。”

溫都禮挑眉:“那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朕第一次去蘇州,在山塘街認識了個不愛說話的女人,後來她跟了朕,為朕生兒育女。”

“可是朕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

李晚與張張口,她入宮晚,不知道萬歲爺說的這人是誰,有些惘然:“萬歲爺很喜歡她。“

“後來朕又遇見了一個女人,朕想娶她,她說不做繼室,朕不想強迫她,就再沒見過她了。”

李晚與默默聽著。

“再後來,朕對一個女人好,她不喜歡朕,朕封她做貴妃,她也不願意,沒多久她就薨了。”

“朕是不是很可憐,朕已經是孤家寡人了。”

布日朗病故在十一月。

七阿哥綿漫攜福晉佟佳氏,十六公主玉晉也從蒙古回來了,都跪在床前,為額娘送終。

布日朗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已要什麼,一步步從常在爬到睿妃,到如今,她沒有半點遺憾。

一點都沒有,她順風順水的人生,正在落幕。

臨終之時,她和溫都禮兩兩相望,溫都禮還以為她是要說什麼,卻沒有聽到一句。

她無話可說,因為她沒有後悔,沒有遺憾,和後宮所有人都不一樣,她認為她的的人生很圓滿。

睿妃巴林氏,薨於榮暄三十四年,年四十九,追封睿恭貴妃,葬陵寢妃園寢首排。

睿恭貴妃病故不到兩年,榮暄三十六年二月,皇三子文郡王綿溫不幸摔下馬,不治而亡。

綿溫四十歲的人,孫子都有了,怎麼可能會閒來無事去騎馬,又怎麼會因為摔下馬就死了。

眾人唏噓著,猜測是有人做手腳。

溫都禮也不信,可是去查誰?老二,老五,還是老七老八,這些個僅剩的年長阿哥。

溫都禮不信自已兒子會做出殘害手足之舉,更不想查出來髒了皇家門楣。

皇三子綿溫追封文親王,諡號安。其長子襲文郡王爵位,其他阿哥們皆受封貝勒。

綿溫這個嫡子的薨逝,在前朝後宮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如今萬歲爺唯一的嫡子都沒了,其他的阿哥們在身份上可就差不多了。

二阿哥綿漫、五阿哥綿潔、七阿哥綿漫、八阿哥綿溪,這些都是年長的阿哥了。

下頭的十二阿哥到十六阿哥,十八阿哥到二十三阿哥,也未必是省油的燈。

溫都禮年近六十,許多年沒有懷孕的訊息了,最近的新寵李氏,溫都禮也不準備叫她有孕。

只不過,她是溫都禮這些年的寵妃裡,最特別的一個,因為她住進了啟祥宮。

以常在的身份,住在啟祥宮主位。

溫都禮已經不是年輕時那個,喜歡誰就要對誰好給誰好東西的人了,他已經看開了。

溫都禮和李晚與,更像是搭夥過日子,特別之處只在於,這個人是李晚與,而不是別人。

彼時,李晚與只是常在,因為啟祥宮和養心殿離得很近,溫都禮頻繁輾轉在兩處宮殿間。

他們都不知道,李晚與會成為後世口誅筆伐的妖妃,後世為她編造無數罪名,以此洗脫溫都禮。

但此刻,李晚與,只是個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