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半世三絃

養心殿，溫都禮在假寐。

伴隨著音調，他忽然睜眼，看向一旁的婉若。

婉若不明白他的意思，低聲回稟著：“奴才上回聽萬歲爺提了三絃兒，便學了來…”

她沒學多久，技藝不精，就想展示一番。

“千日琵琶百日箏，半世三絃學唔成。”

這是霜月說過的一句話，如今，被溫都禮送給了婉若，婉若的臉色紅一陣兒白一陣兒。

這的確是民間的一句俗語，萬歲爺怎麼會知道？

婉若抱著三絃兒回了鹹福宮，主位宜貴妃希音見她手裡抱著的東西，若有所思了一會兒。

希音是忽然想到，那年在王府，瀟湘竹下，她聽見嘉儀貴妃彈三絃兒了。

希音不聰明，沒有那樣的大智慧，可是她跟了萬歲爺有二十年，也琢磨明白了一件事兒。

她把婉若叫來主殿裡，婉若怯怯的給她請安。

希音看向她，問道：“你知道嘉儀貴妃嗎？”

婉若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只知道，嘉儀貴妃蘇氏是二阿哥的生母，民女出身，後來抬入漢軍旗，其他的一概不知。

希音的殿裡也擺著琵琶和箏，她也會彈，只是現在不需要再彈了，因為她不再年輕。

她語調輕快：“嘉儀貴妃生前喜歡彈三絃兒，啟祥宮如今還擺著呢，她的技藝是極好的。”

婉若還是沒明白溫都禮為什麼生氣。

她垂著頭：“奴才知道了。”

希音看著她回去，也不多說什麼，她已經到了做瑪嬤的年紀，也不會再有心思爭寵。

她就一個兒子，綿沛雖然不聰慧，可到底是皇子龍孫，吃喝不愁，如今成家立業，她更放了心。

不過是一日復一日熬著，熬到去世那日。

她的一生怎麼不算傳奇的，民人出身，做到了貴妃主子，她可是榮暄朝第一個活著的民人貴妃。

有時候希音也想，萬歲爺到底在不在乎她呢？說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說在乎，那也是假的。

她其實是命好，一舉得男，可是就為了這麼一個兒子，她謹小慎微的活著，活到如今。

她的兒子有一個民人額娘，沒有繼位的可能，她其實也不在乎這個，人活著就夠了。

只是有時候也會想到她年輕的時候，還在潛邸的時候，那時候萬歲爺沒有這麼多女人，多好啊。

孝穆皇后、愉慎貴妃、嘉儀貴妃，如今她們都不在了，希音想，那她日後的諡號會是什麼呢？

葉庶妃孟額青這一胎懷相不好，她去年九月才誕下十四公主，今年三月，又懷上了這胎。

她生十四公主本就虧了身子，還沒補好。

這一胎懷的有些急了，但是已經懷了，孟額青也盼著生個阿哥，所以諸多不適，她忍了。

孟額青貌似孝穆皇后，溫都禮去看她的時候，見著這張臉，和她的作嘔的模樣，也會失神。

恍惚間，又看見孝穆皇后懷六阿哥的模樣了。

郭常在雅圖這一胎卻不錯，她二十出頭，沒有生養過，入宮七年第一次懷上，激動壞了。

還以為要失寵一輩子了呢，卻也不盡然。

十六公主便是在這時候生下來的，睿嬪布日朗平安產女，如今，她也是兒女雙全的人了。

兒女雙全的福氣，滿後宮裡只有孝穆皇后和嘉儀貴妃有過，嘉儀貴妃的五公主還早夭了。

從永安三十年的木蘭秋獮，到榮暄十二年的十六公主誕生，布日朗走了十五年的路，終於被她走出了一條康莊大道，錦繡前程。

七阿哥今年八歲，是唯一一個蒙古妃生的阿哥。

如今宮裡面這些蒙妃，科爾沁的，敖漢的，準噶爾的，都是她布日朗麾下的人。

倘若一切順遂，巴林部會因她下降一位公主，這是百年一遇的喜事，是一種榮耀和恩賞。

布日朗拖著剛生產完的身子，過了今年的生辰。

只不過沒有大肆慶祝，因為皇后病了，病得還很嚴重，她已經三十多歲，不再年輕，這不罕見。

作為容姝麾下最得力的，儀妃易安日日親去坤寧宮侍疾，溫都禮看著后妃和諧，很是欣慰。

溫都禮去看望容姝的時候，還瞧見了順貴人徐襲湘、布常在布林和、鄭常在徽玉。

布林和是榮暄五年的秀女，溫都禮記得，她還會彈箏，只是好好的一雙手，不似以前嬌嫩了。

許是她伺候皇后有心了，溫都禮想。

溫都禮不知道，這是因為布林和被寧貴人額倫珠欺壓，冬日裡凍著了的緣故。

他沒問，布林和也沒說，就這麼誤會了。

不過也算得一個圓滿的誤會，布林和當日夜裡就被召見了，額倫珠氣得都甩帕子了。

布林和也沒有哭訴，只是在侍寢過後，輕輕摟上溫都禮的腰：“求萬歲爺給奴才個孩子吧。”

溫都禮輕輕掙脫了她的手，道：“好。”

布林和想，萬歲爺這是生氣了嗎，可是生氣她也要說，她不想再被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