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張雲魁正閉目打坐,聞聲睜開眼來。

梧桐一身道衣,長髮挽成道髻,做童子打扮,此時也盤膝坐在一個小蒲團上,只是渾身彷彿有螞蟻在爬,滿臉的不自在。

張雲魁掃了一眼便閉上,老神在在道,“怎麼了?”

“先生,你整日裡只叫我打坐定心,存想採氣,什麼時候才能傳我神通法術啊?”

“你拜我做先生,只是為了學法術嗎?”

“剛開始不是。”

“那就是現在是了?”

梧桐咬著嘴唇,滿臉倔強,沒有說話。

“為什麼?”張雲魁追問道!

“剛開始只是覺得先生有大學問,梧桐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有求知之心,這是好事。那現在呢?”

梧桐從蒲團上翻身爬起,伏地叩首,“求先生教梧桐法術!”

梧桐砰砰砰叩了三個響頭,沒有說話。

李張雲魁一身青衣,神態安詳,“身懷利器,殺心自起。若是沒有一顆堅定道心把持,必然會生無端殺戮,沉淪是非惡海。”

梧桐也不說話,只是不斷叩頭,額頭處已經一片淤青,快要滲出血來。

張雲魁一拂袖,梧桐再拜不下去,只得直起身來,看向仍舊閉著眼睛的先生。

“你為什麼要學法?”

“降妖除魔!”

“人有人道,妖也是天生地養,自有他的道,為什麼非要除去呢?”

“我要為阿爹報仇!”

“殺父之仇,確實不共戴天。”張雲魁頷首,“那你降了這妖之後呢?”

梧桐滿是仇恨的眼睛變得茫然起來,“梧桐不知道。”

“修行人講究靈臺清靜,你心志堅毅,卻充滿戾氣,還是跟著為師清修十年,等什麼時候戾氣化乾淨了,再傳你法術。”

“那我阿爹的仇就不報了嗎?”

“那要問你的心,等你的心定下來,想明白了,你自然就懂了。”張雲魁還是沒有傳梧桐法術,只是教她每日採氣存想,齋戒持淨息心。

時間不斷流淌,梧桐好像真的忘記了仇恨,恢復了一些小孩子的童真,也會下河捉魚,也會藏起張雲魁的酒葫蘆,時不時做些惡作劇。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

師父也要有師父的樣!……

猛男落淚。

斬妖除魔的路,太苦,有為師就可以了!

但她修行的時候還是很認真,她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但這些築基的工夫卻無時無刻不在打磨她的精神意志,積存著體內靈力,不斷化作底蘊積累,夯實著她的道基。

“姐,阿孃說要去千佛寺上香,你去嗎?”一個小男孩跑進來,換了新衣,難得的乾淨。

“不去!”梧桐閉目打坐,也不睜眼去看。

修行的日子一長,梧桐身上越來越有張雲魁的影子。

張雲魁正捧著書在看,此時插言道,“小石頭,這洛陽城還有座佛寺嗎?”

叫作小石頭的熊孩子見到還有張雲魁不知道的事情,一挺小胸脯,昂著頭驕傲道,“那千佛寺可有名了,知道為什麼叫千佛寺嗎?”

張雲魁老實地搖頭,“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因為那佛寺有很多人成佛啊。”小石頭嫌棄地看著張雲魁,“據說那寺裡的大和尚都是有大本事的,還捉了一隻大青狼當什麼護法神獸呢!”

梧桐忽然睜開眼,瞪著小石頭,“就你知道,就你能!阿孃要帶你去上香,你還跑過來幹嘛?是不是想捱揍了?”

小石頭撒腿就跑,跑到道觀門前的臺階上停下來,對著梧桐做了個鬼臉,扭了扭屁股,看著梧桐臉色發黑,連忙一溜煙去了。

洛陽城不是不允許沙門一脈在這裡立道場嗎?怎麼會有一座佛寺?”張雲魁問道。

“還有這規矩嗎?”梧桐也是滿臉疑惑,接著撇撇嘴道,“不過這千佛寺也只是徒有虛名,這佛寺才建了不到百年,哪來的千佛?還不是給自已臉上貼金。”

張雲魁感嘆一聲,果然是歲月無情,不過百多年過去,後人便忘了規矩,沒再提這茬,“你年紀還小,不必整日窩在觀裡打坐,跟你阿孃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梧桐沒有接話,過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先生,若是有惡狼食人,應該怎麼做?”

“禽獸之流雖是因餬口而殺生,但我們生而為人,若是力有所及,打殺了事。”

“那若是有人對惡狼降而不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