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染被塵瑤帶了回去,作了門客。彼時塵瑤還不是塵家家主,沒有過多的特權,喻染只做了賓下座,塵瑤想到自已的承諾,咬了咬牙,緬著臉去拜訪了自已之前的夫子。

塵瑤仗著自已和夫子關係好,便不停地去騷擾他,夫子姓蔡,塵瑤便天天給夫子帶上美酒佳餚,進門吆喝一聲“老蔡,我來了我來了…您放心,這一點都不麻煩我,但是如果您願意和我一起下山的話,那咱倆天天茶閒飯餘時聊聊天,回顧下童年美好回憶……”

夫子先前幾次還是婉言拒絕了,到後面也被問煩了,總是會冷冷地說“美好回憶?是指你小時候尿床害怕地跑到我屋子裡來問我怎麼辦?還是指小時候非要去逗狗,結果被狗追得逼急了也學著狗大叫一聲,被發現時在和狗對罵這件事?還是…”每到這時,塵瑤聽著小時候的糗事,便灰溜溜地走開,第二天照來不誤。

蔡先生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已的愛徒對一件事這麼執著,在塵瑤軟磨硬泡大半個月後,也就答應了。

蔡先生第一次見到喻染的時候,對上那張雌雄莫辨的臉猶豫了一下,塵瑤當時再三和他確認過是個男生,直到獨屬於少年冷冽的聲音開口,他才定了定心,心想,看來是聰慧之材。愛徒一定是惜才,確實有家主之範!

喻染之前讀過幾年書,又溫文爾雅,對誰都客客氣氣的。蔡先生看著順眼,教的自然也舒心,在發現喻染靈慧,觸類旁通時,塵瑤在夫子心中的地位日落千丈…

塵瑤在吃穿用度上也私自給喻染膏澤。塵瑤看著,本形銷骨立的少年現瓊林玉樹,那張雌雄莫辨的臉,現在五官更為精緻立體,一顰一笑皆為風情。也看著,少年褪去了一身稚氣,人愈發地深沉,秀氣的眉頭也總是蹙起。

那段時間的少年是陰沉的。

塵瑤便偷偷帶著喻染以命令之名逃了蔡先生的課,來到了相識的那棵柳樹下,那時柳樹已經抽了芽.吞吐出瑕白的柳絮,春風輕拂,柳絮紛紛而下,降臨在他們倆人頭上。身處其境,塵瑤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在話本上看到過的一句話\"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喻染紅潤的臉頰在柳絮中更顯嬌豔,塵瑤忍不住舔了舔唇,他最近心中的躑躅和懷疑卻是散去了,他確實喜歡上了喻染,冒天下之大不韙般地喜歡上了男人。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塵瑤感覺自已也說不清,無法否認的是,塵瑤喜歡他。

柳枝依依.輕輕撥開平靜的水面,漾起一圈波紋,塵瑤認命地將竹笛給他,將山盟海誓化作句玩笑話飄飄然過去了,話底,喻染紅了眼眶,塵瑤登時有些許焦急,不知道自已做錯了什麼,想上前安撫他,喻染往後退了兩步,身上柳絮被他抖掉,躬身作揖,悶聲道:\"君臣有別,感謝主人今日偶然得興帶我出來散心,我主要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些往事,被魘住了心神,以後不會了\"

喻染後退了兩步,塵瑤低下眸,看著兩人間的那點空隙,似隔了萬千溝壑,一絲受傷一閃而過,他知道,喻讓本就不喜與人親近,總是板著臉,在見到他時表情才會鬆動,像冬日泅春,直到遇到暖陽.塵瑤只是以為自已會是那抹春熹,卻不曾想自已只是一泓明月的倒影,也妄與驕陽相提並論。

喻染低垂下頭,半側臉頰籠在陰影中,看上去明晦不定。塵瑤有一瞬都猜疑他是不是看透了自已齷齪的心思。捉摸不定的感情糾葛著他,塵瑤只能重挺起精神,強顏歡笑地打著哈哈:\"小沒良心的……我把你接回來,你倒是先生分了…好啦好啦,咱們先回家了。\"喻染看春邊談笑風生邊向前走的塵瑤,嘴唇幾次翕張,似要述說無盡的心事,卻終是緘口不語。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兩人都心照不宜地道了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