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奇怪的問句,謝思溫的臉上仍是滴水不漏的笑意:“若是諸位平時裡有不懂的課業,可以隨時來問我,無償。”

“但莫要太晚,敲鐘後夜歸一次將扣一學分,若退學將會影響出仕,望諸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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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日因是開學第一天,敲鐘的時間提前了一個時辰,今日則又恢復到以往的時刻。

傍晚時,仍有不少學子在學宮內閒逛。

閒逛歸閒逛,沒有人真的去找謝思溫。一來是還未正式開課,沒有需要解惑的東西;二來,謝先生雖然年輕,又略有“姿色”,但身份畢竟是先生。大豐所有的學子之間都有一個默契,無論學的是什麼,都不會沒事做去找自已的先生玩——見先生如見課業,太給自已添堵了。

但恰好路過謝思溫庭院的學子們在此刻齊刷刷扭頭,看著風落一大搖大擺進去了。

“這都快敲鐘了,她現在進去?”

“你重點錯了,孤男寡女的,都是單身,深夜相會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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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思溫的庭院很大,比風落一在璃舍的小院子大了十幾倍,其中有水榭廊橋等各式景觀,頗有一番雅趣。

風落一穿過它們,來到主屋的門前,敲了敲門。

自從進了庭院,一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這人喜歡獨處,她是知道的。

謝思溫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隔著窄窄的門扉,卻也有些失真:“哪位?”

他不會真的覺得學宮裡會有除自已以外的人找他吧?風落一想著,清了清嗓子,說道:“是我。”

謝思溫起身開了門。

春寒料峭,門扉大開的剎那,凜冽的寒風從屋外席捲而來,吹動了屋內的書頁,滿室的燭火晃了幾晃。

風落一不請自入,直接走了進去,坐在了屋內待客的矮几一側。

謝思溫也關上門走了過來,腳步卻在路過風落一時稍停了停,他微微蹙起了眉——身邊的人才從屋外進來,身上還帶著晚風的涼意,整個人似夜露一般,沁得她身週一片寒涼。

他沒有直接在她面前落座,而是繞過屏風去了裡間。

低著頭正在鑽研矮几上茶具的風落一察覺到不對,茫然地抬起頭:?

您怎麼把本貴客一個人晾在這裡?

她的疑惑很快就打消了,謝思溫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手裡拎著一件厚實的狐裘大氅,走過來就欲往她身上披。

看見那件 大氅,風落一頓時一個激靈,渾身都僵硬了,全身上下每一根毛髮都叫囂著想逃,她生生控制住了想要躲閃的衝動,轉過身來制止了他的動作。

視線交錯之間,她平復了心緒,對謝思溫輕聲說:“不合適。”

人情世故上,謝思溫總是敏銳,在聽到這三個字時,他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些舉動,如今再做,是逾越而不合禮數的。

萬般心緒從他心頭呼嘯而過,卻像魚群躍出水面下一瞬又沉入水中,只留下數圈意味不明的漣漪一般,他總是很難抓住這些心情。他面上不顯,語氣仍是清雋客氣的,帶著禮貌疏離的歉意:“是謝某逾禮了。”

風落一垂著眸不接話,聽著他的腳步聲往房內去了,片刻後復又越來越近。

她抬起眼,對方已經坐在她對面。

謝思溫給她倒了杯茶推過去,又給自已也倒上一杯:“知道你要來,提前備好了茶,是你愛喝的松煙小種。”

松煙小種的茶湯帶著醇厚濃郁的松煙香氣,與珈瓦子有相通之處,風落一隻品了一口,就品出了這茶的深意。

這是在用茶點她呢,昨夜那盒強買強賣的珈瓦子粉還沒付賬,主動付了吧。

風落一毫不客氣地明諷:“三年不見,你這麼缺錢了嗎,賣東西都不明碼標價?”

謝思溫的微笑面具裂開了一瞬,他滿眼都是疑惑 :“小姐何意?”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不知這珈瓦子漲沒漲價,謝老闆給個明數?”

謝思溫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沉默了更久的時間,然後溫聲道:“久別重逢,那盒珈瓦子,是謝某贈予小姐的。”

你會平白送人東西?風落一心裡一萬個不信,她想了想,抓住了破綻:“那玉盒多少錢?我不識貨,別誆我。”

謝思溫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在你心裡,我怎麼是這種形象?”

玉盒也是送給自已的?這人這三年是受了什麼打擊轉性了不成?

她最後試探著問了一句:“哈哈哈,難道終於有客戶投訴你賣東西不給贈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