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這是興賈學宮正式開學的第一天,數百名學子按舍分班,按班上課。

第一天大家都只有一門課,《經商概論》。負責傳道授業的乃是謝氏商行中抽調出的數位賬房先生——所有的課程裡,那位首富本人只負責講經商策略,其他的基礎課程通通交給了手下的人。

齊跡暇早早就來到了課室,課室裡整齊擺放著數十張雙人案几,供學子們自由挑選就坐,他選擇了一箇中心位置,滿懷期待地就坐了。

過了一會兒,一位與齊跡暇熟識的公子哥來了,瞧見了齊跡暇,理所當然地就要坐在他旁邊,齊跡暇擺了擺手,對他表示婉拒:“這裡有人了。”

公子哥也不惱,坐在了他後面,寒暄道:“這麼早就來佔座啊,給誰佔的?”

“嘿嘿。”齊跡暇也不答,故弄玄虛。

一刻鐘的功夫,齊跡暇婉拒了十幾位哥們兒,卻始終沒等到他想的人。

眼看著就到點響課鈴了,齊跡暇終於按捺不住,站起來環視一圈,在最後一排找到了風落一的兩位同舍。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問:“風落一不是也在這班的名單上嗎,怎麼不見她人?”

越冉兒“喲”了一聲,調侃道:“少年,想要她坐你旁邊呢?”

齊跡暇不知害羞為何物,自然大方地點頭應了,又追問:“她沒和你們一起來嗎?”

“可惜可惜。”越冉兒塞給他一張紙條,惋惜道,“你的美夢泡湯了,再接再厲啊,小夥子。”

齊跡暇不明所以然地看向紙條,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夜會首富身體疲累,今早翹課補眠,別叫我起床。”

齊跡暇驚掉了下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越冉兒以為他要說:“憑什麼他可以,我不可以!”

結果卻聽見此人喃喃道:“聰明啊,原來可以翹課,小爺我怎麼沒有想到。”

越冉兒陷入了沉思:怎麼回事,難道你對風風不是那個意思?

課鈴恰到好處地在這時響起,齊跡暇眼疾手快地還了紙條,一溜煙竄回座位上坐好,下一秒,授課的先生就抱著幾本書進來了。

他掃視了一圈,將手中的書放在講桌上,又從中拿出一本翻到一頁,取出了一張名單。

先生自我介紹道:“我姓傅,今後就是你們班的授業先生了。每節課都要點名簽到,來,那個沒有同桌的可憐小子,你上來幫我點名。”

齊跡暇:“......”

他不情不願地走上臺前,接過傅先生手中的紙,開始點名。

這是開學後的第一堂課,一般沒人會翹課,齊跡暇每點一個名,下面都會有人應,直到——

“風落一......”齊跡暇的聲音突然變小,仔細聽,尾音還有點抖。

沒人回應。

傅先生敲了他一把,說:“大聲點念,怎麼唸到這個名字聲音就小了,你暗戀她嗎?”

齊跡暇心說: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知道她翹課了。

“是我。”齊跡暇說,“風落一......是我。”

“這樣啊。”傅先生和顏悅色地接過他手中的名單,突然怒喝,“齊跡暇,替人答到,扣一學分,滾到後面去罰站。風落一無故曠課,扣一學分。”

齊跡暇如遭雷擊,一邊往最後一排走,一邊喃喃地問:“您怎麼認識我?”

傅先生為了保持威嚴,沒回答他,心說:我來京城也有段時間了,你們“京城狗都嫌”榜上的人,哪個沒得罪過我,我能不認識嗎?

齊跡暇站到了越冉兒和沈硯芷的後面,背靠著牆心如死灰地念叨著:“我的一學分......那可是一學分啊。”

越冉兒萬般感慨地搖搖頭,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世子殿下,你別太愛了。”

沈硯芷抿起唇,低下頭露出了一個略帶奇怪的笑容,她小聲地自言自語道:“要不下一本,就寫《純情世子為愛猛猛扣學分》吧。”

·

這堂課無比枯燥,學子們對商賈界的歷史不感興趣,不一會兒,滿室都在“釣魚”,聽取鼾聲一片。

傅先生見怪不怪地抄起了講桌上的另一本書,對著空氣介紹道:“我推薦大傢俬下去讀一讀《商君書》,能從中學到很多經商的知識,現在我來給大家介紹一段。”

說完,他放空了大腦,就著書的第一行往下念,一直唸到了下課鈴響。

課鈴一響,眾人齊刷刷的都醒了,各自離開座位。

越冉兒揉了揉睡眼,倚著旁邊的沈硯芷往外走,邊走邊說:“你不困嗎,我中途睡醒好多次,看見你一直坐得很筆直。”

沈硯芷輕笑:“文思泉湧,便不困了。”

越冉兒還沒完全醒來,便也沒深思,一個經商概論課是怎麼能讓人文思泉湧的。

公告欄處此時不知為何聚了特別多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為什麼還有課後習題?”

“明日上交,否則扣一學分?完了完了我睡過去了沒聽課。”

“不對啊,我強撐著沒睡過去,先生沒講過這個,他就唸了一節課的書!”

......

越冉兒和沈硯芷對視一眼,湊上前去,看見了公告欄處的課後習題,那上面赫然寫著:“使用民間’龍門賬法‘,計算下述商品一月內的盈虧。”

越冉兒喃喃道:“他真的講了龍門賬法嗎,我怎麼覺得他好像在說書。”

她像望著救命稻草一樣望著沈硯芷,楚楚可憐道:“你課上沒睡,你一定會,借我抄!”

“呃。”沈硯芷看向別處,“我雖然沒打瞌睡,但也沒在聽呀。”

眼下離膳堂開飯只有不到兩刻鐘了,她們決定先回璃舍叫醒風落一,再一起前去吃飯。可誰知,無論怎麼拍門,風落一的房間裡都沒有動靜,越冉兒擔心出事,直接一腳踹開了門。

屋裡,空空如也。

越冉兒疑惑道:“她去哪了?這學宮也出不去啊。”

“你快來看,她又留了字條。”沈硯芷說道,“她說讓我們先去吃飯,不必管她,她自有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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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落一留下這張字條的時候,略有些愧疚,她想著:應該在之前的那張字條上順便寫上午飯不必管她,不然兩位同舍肯定要回來一趟,這一來一回的多麻煩。

她把字條放在石桌上,用盒子壓好,轉身向暗門走去。

袖子裡有她準備好的人皮面具,一會兒幫謝思溫談生意的時候要用,她可不敢頂著自已的臉去談。

想到這個就來氣,自已從暗門偷偷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外門只有一個守衛,花點心思引開便是,何必事先知會謝思溫。現在倒好了,他只用交代外門守衛不要攔她,她卻要耗費心力幫他談生意。

呸,奸商。

她輕車熟路地出了外門,果然沒有人攔她,守衛居然還給她牽了一匹馬。她滿意極了,心想:還算有點眼力見,不罵你奸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