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潘家與上官家要聯姻了。”

“聯姻?誰和誰?”

“當然是潘延尉的嫡長子潘樾和上官府千金上官芷。”

“那真是郎才女姿,珠聯璧合!”

禾陽城大街上人聲鼎沸,貨郎的叫賣吆喝聲中夾雜著婦孺老少的交談聲,不絕於耳.

名公巨卿之間的婚嫁之事向來為百姓津津樂道,何況處在輿論中心的主人公是龍章風姿、天質然的潘越。

翌日,潘樾闊步穿過迴廊,匆匆趕往堂屋,他一身月向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向衣上若隱若現。一根向絲線束著一半以上的頭髮,高高的遂在腦後,抑眉下黑色眼睦像攤濃得化不開的墨。

“父親,您怎麼沒和我商量就妄自答應了與上官家的聯姻,您根本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潘樾劍眉微蹙,字句鏗鏘,眸中閃爍著憤

潘瑾聲音拔高了幾分,並帶著明顯的不滿:“你的感受?媒妁之言乃父母之命,你沒得選擇!”

堂屋裡的氣氛異常麼抑,兩人面對面站著,彼此的國光如冰刀般鋒利,刀刃碰撞,寒光畢露,誰也不肯退讓。

潘樾雙手緊握,試圖讓自已平靜下來:“您在乎的是我的婚事嗎?恐怕只是為了你的烏紗帽戴得更高吧,我的婚姻不是潘大人您附翼攀麟的籌碼!這門婚事我不會同意,我只會娶楊采薇一人。”

“你出了這個門,以後就不要認我這個父親!”潘樾的父親氣的鬍子拉的老長。

“好!”潘樾說罷就離開了讓他厭惡的地方。

楊采薇大婚那日是從義莊出嫁的,但是並沒有辦婚禮。

只有姜仵作證婚人。

因為楊采薇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想兩個人簡單拜了拜就行。

潘樾覺得自已讓楊采薇受盡了委屈,堅持道:“等找出真正凶手,我會為你風風光光舉辦婚禮。”

為什麼潘樾這麼著急呢,他怕楊采薇喜歡上卓瀾江,於是他先下手為強。

姜仵作的瘋症已近痊癒,本不願一手拉扯大的女兒在此出嫁,生怕坊間閒言碎語徒增不快,但楊采薇並不介意,潘樾向來尊重她的決定,自然也無異議。

“生、老、病、死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沒什麼好忌諱的。”

大婚之前,楊采薇給義莊棺材上的每盆小花都澆了水,就如往日一般。

“夫人說的是。”潘樾將那塊玉佩放在她手心,“大婚那日,我們各自佩戴信物,作個見證。”

這一次,她沒有讓他等太久。

她恍惚中憶起他們重逢後那一日,潘樾執意邀她同行,那時擲果盈車,她撿起別人扔向她的桃子,擦了擦便一口咬下,脆甜的果子滿是清甜汁液,她告訴自已,這禾陽的果子本來就甜,並非是因為心間雀躍。

潘樾捉到她藏在寬袍大袖下的手,孩子氣地捏了下她的手心,楊采薇本就緊張,趕緊扣住他作亂的手,此舉正中他下懷,他滿意地與她十指相扣。

楊采薇看到潘樾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這一方天地中,她不關心別人,她只看向他眼底。

潘樾他又想起之前那場大夢,他在喜堂滿心歡喜等來了“楊采薇”,不料熟悉的皮囊之下並不是他心心念唸的愛人。

月光皎潔,紅燭搖曳,雙雙映照一對有情人。

楊采薇注意到他走神,心知他又想起那場夢,生怕一切盡是虛幻。她有意捏了一下他的虎口。

“你能感覺到疼,是不是?”她向前一步,抬眸溫柔望向他,“潘樾,你看,我在呢。”

年少戲言終身,今日終於禮成。

潘樾輕撫她的面頰,看見她眸中倒映出自已的模樣,他胸中一熱,繼而將她擁入懷中。

他曾踏過千山萬水來尋她,數遍離合悲歡,執意留在她身邊,天地為證。

深夜,天地顛倒,青絲纏繞,情生意動,繾綣又熾烈。

楊采薇有意避退閃躲,卻被潘樾桎梏在身下,直到他得到她,也完全被她所擁有。

毫無經驗的兩人第一次彼此探索的過程說不上有多愉悅。

當潘樾執意與她十指相纏時,她的身體明明各種不舒服,但一顆心卻猶如被溫暖的潮汐包裡。

他意亂情迷間俯身找到了她的唇。如果她能聽到他此刻的心聲,那她一定能聽到他心裡那聲無比滿足的喟嘆。

楊采薇近來總是做夢,昨晚夢見父母尚在,小采薇倚在門邊,看著孃親幫父親梳頭梳髮,輕巧地幫父親整理髮髻。父親握住鬢邊柔荑,輕喚她乳名,孃親便俯下身來,俏皮地望向鏡中的夫君。

“夫人怎麼愣神了?”潘樾剛進屋就看見自家夫人坐在梳妝檯前,一動不動地握著管子,不知在想什麼。

楊采薇並不擅長打理頭髮,婦人髮髻較為複雜,顛沛流離了這麼多年,已不太習慣由婢女服侍梳妝打扮,無奈髮髻實在難梳,婢女不在身邊,她實在有些無從下手。

潘樾從她手裡接過蓖子,開始為她挽發,一個好看的靈蛇警很快就梳好了。

“你手還挺巧。\"楊采薇抬眼,似笑非笑地誇了他一句。

潘縣令很是受用,還不忘假裝謙虛一句:“第一次為夫人梳髮髻,還不太熟練。\"

“不過,我手巧不巧,夫人自然是知道的。”相處日久,楊采薇自然知曉他所指何意。她面上一紅,故意不去看他。若要論臉皮厚度,她承認比不過他。

她摸了摸剛梳好的髮髻,思緒飄向他倆從鬼市回來那一晚。

那夜潘樾跳入河中,終於尋得靈蛇,他迫不及待躍出水面。見他臂上纏著靈蛇,楊采薇在岸邊看向他的時候,眼神由焦急轉為欣喜,眼中似有星辰閃耀。

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已終於找到她了,找到了兒時故友,因為她又喚他本名了,不是“大人”,只是“潘樾”。她的世界裡好像又有他了。他很歡喜。

他轉而摘下戴了多年的玉簪,將它穿過楊采薇的髮髻。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楊采薇早已與他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此舉何意——結髮同心,同簪共生。

楊采薇婚後仍擔任禾陽仵作之職,甚少塗脂抹粉,恐脂粉香氣影響嗅覺,也鮮少佩戴女子配飾,嫌它們妨礙剖屍過程,不利於發現線索。唯獨潘樾送她的那支髮簪,她倒常常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