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些富態的男人走進來,左右蹬了兩腳把門關上。朱隱玄身子緊繃著上下打量他。他也站在哪兒對朱隱玄上下打量,郭厲從腰間取下隨身帶的竹筒抿了一口酒。突然那男人豪爽的笑起來,兩隻本來就不大的像豆子一樣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率先一步走上前來。

朱隱玄嚇了一跳,緊張的朝後退去,剛好碰到身後的椅子,腳下沒站穩,竟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郭厲放下竹筒,有些不滿的說:“喂,高倨,你嚇到我弟子了!”

“嘿,怪我幹嘛,是你這徒弟自已膽子太小。我就是想來擁抱他一下,誰知道他反應那麼大。”高倨笑著反駁道,“原本還想你這老賊收了個什麼徒弟,怎麼感覺是隻小雛雞啊!哈哈,誒呦!”一個竹筒砸在了他的頭上。

“別在哪兒隨便出言不遜,另外下次擁抱別人前建議把手上的東西放下。”

“哦對我差點忘了。”高倨倒是沒計較郭厲砸他的事,只是自顧自說著,並把手上提著的兩個一大一小的罈子放在桌子上。朱隱玄好奇的看著那兩個罈子,在看到郭厲熟絡和男人搭話後,他心中的戒備已散去大半,注意力便全放在了那兩個罈子上。事實上,朱隱玄在高倨進來後,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手上提著的這兩個罈子,因為在高倨身上價值不菲的綢緞,以及左手大拇指上那隻大的惹人注目的藍寶石戒指的襯托下,那兩隻有些破舊土罈子顯得太格格不入了,就像一個金子做的戒託上鑲嵌了塊路邊隨手撿來的石子。

“怎麼,這裡面是我點的四隻烤鴨,還是二十隻大蟹?”

“庸俗!那些東西有什麼價值?畢竟這是我和這孩子第一次見面,不帶點見面禮怎麼行!”他一臉得意的開啟那個小罈子,裡面露出綠色的茶葉“小友啊,你有所不知我們明開城的茶葉,那可叫一絕!喝進嘴裡,有綿長的回甘,沏一杯茶香四溢......”

朱隱玄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眼郭厲,然後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正沉浸在講解中的高倨突然被打斷,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愣住了。

“好了,趕緊把你那罈子收起來吧,早料到了,除了你還有誰稀罕那玩意?還不如給我來點酒。”郭厲打破了僵局。

“切!不懂欣賞,你也就知道喝酒了!”高倨一臉不屑的把小罈子的蓋子蓋上,然後開啟了那個大罈子,霎時間,房間內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酒香。

“佳釀!你倒真是捨得!”郭厲一下子站起來。

“這茶葉和這壇酒可都是我自已地窖裡的珍藏,原想著給你們開開眼,但看來不識貨的人的弟子也不識貨啊!”說完,他不快的看了朱隱玄一眼。朱隱玄趕忙收住笑容。

“哪兒那麼多廢話!酒碗呢?”

“你旁邊的櫃子裡。”

郭厲迫不及待的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酒碗,給自已先滿上一碗,然後一飲而盡,“好酒!”

“說你庸俗你還真是庸俗。”高倨抽出一個椅子坐下,也給自已倒了半碗酒,然後小品一口,“確實,不愧是我的珍藏!”

“好了,閒扯就先結束吧,剛好這傢伙來了,我就順便在告訴你點關於山堂是東西。”

“你就這麼著急上課?一個老賊還真把自已當老師了。”高倨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閉嘴!老師上課不要隨便插話!”

“行行行,你繼續。”高倨一臉無奈。

郭厲清清嗓子繼續道:“我們刺客做的任務都是很隱秘的,見不得人的事,這些僱主大多數時候是不會和接任務的刺客面對面聯絡的,因為他們也怕被人捏到把柄,所以一個身份就應運而生了……”

“就是我這種線人。”高倨開口道。

“沒錯,”郭厲點點頭,“我們需要一個線人作為中間人來進行搭橋,山堂的仙人在大陸上,除了岐國外,都有分佈,而且一般在當地都有自已的一些勢力,就比如說這個胖子,別看他其貌不揚,他可是當地明開商會的會長,這棟酒樓就是他的。”郭厲瞥了高倨一眼:“並且這傢伙還是我的老友。我們年少時就相識了。作為線人,做的還單單是搭橋這一工作,其實就像他們名字一樣的,他們像一根絲線一樣把整個大陸串了起來,使山堂連作一個整體,平日透過他們傳遞訊息,速度會比一般信使快很多。比如他提前知道我們要來,也就是我提前傳遞的訊息。”

朱隱玄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風佚的故事嗎,裡面提到過,山堂的戒指是一枚刻著曇陀花的銅戒。這種銅戒一般就是在加入山堂後,由一個線人給予。”

“我特意準備好了。”高倨將手伸進衣服內側縫製的一個小袋中取出一枚銅戒,正想交給朱隱玄,但被郭厲制止了。

“不用你給,我這裡剛好有一枚合適的。”郭厲將一枚銅戒拋入朱隱玄手中。

朱隱玄看了眼手中的銅戒,又看了眼高倨手中的,發現相比高倨手中那枚全新的自已手中的這個明顯有些陳舊,上面還有些細微的劃痕。郭厲的眼神忽的銳利起來:“這是,他的?”

“嗯,我哥哥的。”這話明明是在回應高倨,他看著的卻是朱隱玄。

“親哥哥的遺物。”末了,他又補充一句。

“啊?”朱隱玄不由得吃了一驚。

“拿了戒指,你正式是山堂的一員了,小子,沒回頭路可走了。”高倨一口把碗中剩下的酒悶完,“時候差不多了,小子,下去隨便找個小二,讓他趕緊上菜吧。”

朱隱玄看了郭厲一眼,郭厲點頭向他示意。朱隱玄推開門,出去了。

兩人默契的沉默了一會兒。

高倨開口道:“看來你的確很中意這個孩子。”

“當然。”

“他是自已願意給你走的還是你做了什麼?”

“用了點手段。”

“哼!用了點手段?只怕是不擇手段吧!你真不怕那個詛咒應驗?”

郭厲不說話了,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幾十年前的傍晚,在一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院子裡,一個滿臉是血的老人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他將來一定也會被至親之人背叛,死在無盡的憤恨中。他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就永遠閉嘴了,因為郭厲將插入了他的脖頸。

“那種事,無所謂的了。”郭厲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再說了本就是他讓我殺掉我的哥哥,是他先背叛了我,仇恨的種子是他自已埋下得,怎麼能怪的了我?”

“只是希望你別走你師父的老路。再說回來,說白了當時是你哥哥偷了你師父的錢想要逃跑,他死的不冤枉!”

“你是在說我無理嗎?高倨啊,你的父親是山堂的線人,你也是,按理說你接觸的刺客比我都多,但你不瞭解刺客的本質。”

“刺客的本質?”

“刺客的本質,就是無理之人啊。依理來講,人死後,要埋葬他讓他的靈魂得到安息的。但我們刺客不但幹殺人的勾當,剝奪別人的生命,而且從不幹埋葬的活兒,讓他們的靈魂還要成為孤魂野鬼,這多無理啊!如果要依理的話,依法理,我們早該千刀萬剮,依天理,我們也是要下地府受刑的。嘿嘿,要真是那樣,我死後恐怕閻羅王要親自動手摺磨我吧!”

“行吧,隨便你吧,言已至此,不多贅述。”高倨嘆了口氣。

“話說你最近有什麼任務沒,我正好給隱玄練練手。”郭厲扯開了話題。

“你別說,還真有一個。”思考了一陣,高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