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今日我等需暢飲!”

“謝吾王!”

齊克離已經接連舉辦了幾天的宴席了。臣子們這幾天也都有些惶恐,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齊克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好酒!”隨即舉起酒杯,“來人,再給我滿上!”

他的手臂被人摁了下來,他斜眼看去:“賈風,怎麼了,不要掃我的興!”

“陛下,惑烏回來了。”被叫作賈風的年輕人輕聲說道。

“哦。”齊克離站起身來,“諸位且稍等片刻,容我更衣後,再與各位消遣良宵。”說完他轉身走入內殿,年輕人掃了群臣一眼,也跟著齊克離走了。

臺下的群臣看到他都不寒而慄。賈風,這是個恐怖程度絲毫不在齊克離之下的名字。堪稱齊克離手下第一酷吏,先前清算前朝臣子時,不知多少人死在了他手下。後來,他又奉齊克離之命監視朝堂,有的臣子不過因幾句口無遮攔的牢騷,就葬送了唧唧性命。先前有一部侍郎,因為在朝堂上公然怒斥齊克離,第二天一早竟被發現家中慘遭滅門,血流成河。齊克離後來命令嚴查這樁慘案,但終是沒有結果自此朝堂之上,再無人敢頂撞齊克離。

走進昏暗的內宮,殿中的桌子上放著一隻鳥籠,一隻黑色的鴿子待在其中,渾身漆黑的羽毛,幾乎要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賈風恭敬的呈上來一張字條,齊克離伸手接過,上面用血紅的顏色,猙獰的寫著四個大字“公主已死”。

“看來是被他知道了啊,應該說真不愧是他啊!”齊克離笑著捋著鬍鬚。

“主公,要去殺了他嗎?”

“不必了,沒那個必要。況且我也不認為你手下的那些傢伙是他的對手,一群小狼崽想去咬死狼王,豈不可笑?”

“可是...”

“夠了!賈風,我和你說過了吧,不要掃我的興!”

說完齊克離,轉身離開。剩賈風一個人留在原地。

賈風盯著齊克離的身影越走越遠,眼神也逐漸冷厲。“咯咯咯咯。”籠子裡的惑烏叫起來。

賈風回身慢慢走到桌旁,忽的開啟籠子,伸手掐住惑烏的脖子,惑烏拍動著翅膀,拼命掙扎,賈風一用力將它的脖子整個擰斷。“吵死了!”一陣風從外面出來,宮室內的燈火搖曳起來,熄滅了,四周徹底黑暗下來,賈風站在黑暗中,像只凶煞的惡鬼。

“來,嚐嚐,明開城的茶水可是七國有名的,喝進嘴裡,有綿長的回甘,沏一杯茶香四溢。”郭厲表情誇張的描述著,一隻腳踩在板凳上伸著身子給朱隱玄倒茶。

“其實你不懂茶吧?”朱隱玄問道,“這兩句話剛才進城時你就重複幾遍了。”

“確實不懂,這話也是聽我一個朋友的,每次我來見他都要嘮嘮叨叨敘述半天,我就記下了這兩句。”郭厲把茶壺放在桌上,把自已杯裡的茶一飲而盡,“按我說,這茶有什麼好喝的,等會我帶你去吃大魚大肉,比這茶有滋味。”

距離那場變故已經過了四天,他們一直在趕路。朱隱玄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只是默默跟著。

郭隱玄他朱隱玄來到一個輝煌的酒樓前。這是個能稱得上碩大的酒樓,朱隱玄從未想過世界上還能有這麼高的樓,四周的小房在它面前如同螻蟻。

郭厲神秘的對朱隱玄一笑:“小子,沒來過這麼華貴的地方吧,這次就帶你長長見識。”說完,就大踏步帶著朱隱玄走進去。

樓中的大廳是不放桌子的,整個樓共有四層,每層又東南西北分割出四個包房,小二的穿著也不似一般小二的粗布麻衣,都整齊的穿著短褂,在樓上跑上跑下,有條不紊。

郭厲朝一個小二招招手,“包房一間。”小二快步走上前弓著腰,恭敬的說:“現在只有三樓的東房還空著了,不知爺是否願意再多等些時候?”說完,他還不動聲色的瞥了朱隱玄一眼。

“不必了,原本還以為會沒地方給我們呢,還有的坐就是運氣不錯。”

“是,您跟我來。”小二在前面領著。

進了包房後,二人落座。“五碗米飯,四隻烤鴨,五盤紅燒魚,還有二十隻大蟹,半個時辰後上菜。”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一樣,郭厲報出一連串菜名。

“是。”小二沒有多說話,退了出去關上門。

朱隱玄一直就這麼默默的待著,不聲不響。

“小子你覺得這棟樓有沒有什麼疑點?”郭厲突然開口,沒頭沒腦的丟擲一個問題。

“不只一個。”朱隱玄平靜的回答。

“哦,說說看。”郭厲像是被提起了興致。

“第一,這是個很大的酒樓,但是竟然不在大廳設定位置,只在每層開四個包廂。從盈利的角度看,未免有失明智,”他頓了頓,“第二,這小二的表現很奇怪,你點的這些菜明顯很奇怪,而且現在也不是吃螃蟹的時節,他竟然連一句提醒和詢問都沒有就接受了。另外,半個時辰,未免太久了吧。”

郭厲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小小年紀能想這麼多,已經算是不錯了。”

朱隱玄低下頭,其實第二點他並不確定,他幾乎也沒到過客店吃飯,屈指可數的幾次也是娘帶他到一些很小的客店。興許人家這種大的酒樓規矩不一樣呢。

“你剛才其實還漏說一點,沒注意到嗎?那個小二剛才疑惑的看了你一眼,幾乎只是剎那的一瞥,我告訴你,以後你在外面,對於人這種東西要額外注意。這酒樓確實不是盈利的東西,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給一些人提供一個空間去談一些比較私密的事。嗨,說白了,也就是見不得人的事。我來這,就是為了帶你見個朋友。”

“之前提到的喝茶時提到那個?”

“不錯。”

“他來估摸著還要一會兒,畢竟我是你的老師,這點時間我就先教你點東西,他挺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歐陽風佚的故事聽過嗎?”

“聽過。”

“哦?說說看。”

“當年他捨身取義,一個人刺殺當時的烈國國主烈煬王,最後在大殿上與烈煬王同歸於盡。是最偉大的……刺客之神?”

“不用這麼不自信,刺客之神,這話確實沒錯,千百年來刺殺君王還成功的刺客,也就他一位了,他不是刺客之神是什麼?你說的故事沒錯,但不完全。這段故事,在大陸上耳熟能詳,但起因卻鮮為人知。”

“大約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當時並沒有如今的曇陀山堂這個組織,所有刺客都群龍無首的分散在大陸各地。而在這些刺客中出了一個瘋子,就是歐陽風佚。正常的人當刺客,無非為了牟利,但他不同,在他眼裡,這是件很美的事……”

“美?”朱隱玄忍不住打斷道。

“嗯,”郭厲點點頭,“就像他曾說過的一句名言:當一名刺客向他的目標發出致命的一擊,那時會是他一生中最偉大的綻放。曇陀山堂,曇陀花是一種奇異的花,這種花極其特殊,一株花大約是一年是一開花,開了花,不超過兩個時辰花就會慢慢枯萎,最後只剩下一枚種子。這花一般都是一些名家畫師在養,幾乎每一個成名的畫師,都要有一幅自已親手所作的曇陀花的畫,並以此為榮。當年風佚以曇陀花為意象,也是認為其與他對刺客的理念不謀而合。他託人打造了一枚金戒與三枚銀戒,他持金戒為曇陀山堂的堂主,三枚銀戒交給了的三位友人。當時的四人已是頗有聲望,有許多刺客來投靠,風佚便又打了一批銅戒,作為成員的身份象徵。”

“然後呢?”朱隱玄聽的有些入迷了。

“這樣糾結隊伍。自然會有人容不得他。比如,當時的烈國國君烈煬王,於是他下達了對曇陀山堂的清剿令。一時間,刺客們人人自危。眼看自已打造的組織要崩潰,風佚做了一個決定。”

“刺殺烈王?”

“是的,這的確是很符合刺客作風的決定。畢竟這樣的行為正常看來反而會招致烈國更猛烈的報復,但出奇的是,他真的成功了,而後來繼位的烈王懼怕自已也被刺殺,竟然將此事就此作罷。這件事直接立穩了曇陀山堂的在江湖上的地位。但畢竟當時風佚死了,山堂群龍無首,於是那三位老友就成立了長老堂。這其中還有個有趣的插曲,那枚金戒在風佚死後便下落不明瞭。於是三名長老便約定,待再有人繼承堂主之位,三名長老便將三枚銀戒共同交付與他,同時長老會解散,所以長老會與堂主是併不併存的。幾百年來,山堂的主人就不斷在長老會與堂主裡切換。”

“那現在呢?”

“是長老會,說來長老會也已經連任了許多代了,山堂已經很久沒出過能扛起重任的堂主了……或許,你能成為下一個堂主呢。”郭厲意味深長的說。

朱隱玄沒有回話,只是低著頭思考。“你說的重責又是什麼?”他似乎想到什麼似的,抬起頭問。

“重責,就是保衛山堂的生死存亡。甚至在危機時刻,為山堂付出生命。不過說來,山堂其實從當年的清剿令一事後,也並未出現過真正生死攸關的時刻。而且,作為堂主,能獲得的權利是很誘人的……”

“砰。”門開了,準確來說是被踹開的,朱隱玄猛的站起身來,郭厲淡定的坐在椅子上。

“客官,給孩子講故事就告一段落吧,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