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裝什麼。”

模糊間,鬱景舟覺得自已好像在海上浮沉,隨著海浪的翻湧開始晃動。

他意識不太清醒的往身下一摸。

手裡的觸感冰涼順滑,並不是水。

腰側被一雙滾燙的手按住,往前一拽。被欺負狠了,男子清瘦的身軀難忍地想向上逃離。

寬大的手掌往後移,托住了光滑白皙的脊背。

耳邊傳來溫熱的觸感,“抱好。”

低沉的嗓音沒入細碎的悶哼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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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房間,床上的人似乎有醒來的跡象。

鬱景舟感覺頭痛得像要炸開一樣。

他難耐地扭動了一下身體,痠痛不已,身上也黏糊得難受。

莫名的疼痛讓鬱景舟混沌的大腦也逐漸清醒。

他艱難地睜開雙眼,目光逐漸聚焦在這個陌生的房間。

手肘撐在床上,緩慢支起上半身。

一陣刺痛傳來,身上的被子隨著動作滑了下去。他低頭就看到自已身上一塊塊觸目的痕跡。

所有的跡象都在提醒著鬱景舟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狹長的鳳眼微眯,他依稀還記得自已昨晚參加了晚宴後,就開車回……

驟然間,車輪擦過地面刺耳的剎車聲和震耳的碰撞聲在腦內閃過。

以及他閉眼前看到的最後一抹顏色,也從白色變成了衝破天際的火紅。

隨著回憶逐步清晰,鬱景舟開始不自然地喘著粗氣。

車禍給他帶來的恐懼這時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頸,直到他的臉色被憋得通紅又逐漸趨於慘白,鬱景舟才從痛苦的漩渦抽離開來。

他脫力地靠在床頭,抑制著從四肢百骸中不斷竄逃出來的恐慌。

鬱景舟無神地看著身上的綢被,視線落不到實處,久久才緩過神來。

昨天他似乎是出了車禍,還是一場慘不忍睹的車禍。

整場車禍發生的主要原因不是他那幾杯低度的酒,而是違規闖紅燈的貨車司機。

但他的起步時確實超速了,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被莫名的情緒佔據大腦上風,逞一時之快。

他倍感懊惱地捂上額頭,指尖還有些微微發抖。

突然,鬱景舟猛抬起頭,環視著周圍的環境。

眼裡的疑惑越發濃厚。

如果他真的僥倖活了下來,現在應該動也不能動彈地躺在病房裡,怎麼也不可能以這種姿態出現在這裡。

鬱景舟還想深入剖析,找出些蛛絲馬跡。

但發現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其中的細節,反而頭越來越疼。

他只好把手放下,不再做無謂的掙扎。

下一秒,鬱景舟的瞳孔微縮,目光停到了面前這隻蔥白如玉的手上。

緩緩伸出右手,與另一隻平齊。

張開十指,反覆端詳。

這不是他的手。

這要比他的手更修長細白些,連右手食指骨節上的痣也消失不見了。

鬱景舟自詡,在他三十二年的人生歷程中,哪怕是遭遇公司內部叛亂,還是至親之人勾結外人來對付自已,都沒有現在如此驚慌失措。

他有些晃神地下床,在房裡尋找起來。

來到浴室門前,疾步走了進去。

鏡子清晰無比的映出面前人的模樣。

這張臉精緻漂亮,眉宇間是還未褪去的青澀少年氣。嫣紅的眼尾向上挑,秀長濃密的睫毛上下掃動。

他的手指緩緩撫上白皙的雪膚,光滑透亮。

現在,鬱景舟秀氣的眉心擰成一團,他再也沒辦法保持鎮定。

他的手從眉間到鼻樑再滑到嘴唇,真實的觸感讓他的腦子嗡嗡作響。

鬱景舟的第一個想法是:這是惡作劇還是新型的商業報復?

平白無故地變成另一陌生人,鬱景舟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所以他這是附身到別人身上活了下來?

任他怎麼想,他都不敢相信這荒唐離譜的事情。

但從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痛感,都在提醒他,這些都是事實。

這時,敲門聲徒然響起。

“穿上衣服,出來。”低沉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莫名的話語和沒有絲毫尊重的語氣,都聽得鬱景舟直髮怔。

他將視線轉移到鏡子里人身上的印記與漂亮勾人的長相,眼神一凜,心中瞭然。

鬱景舟的眼眸微暗,低著頭,雙手撐在盥洗臺旁。

就算是個玩笑,那這個玩笑開得也有些太大了。

寒意從裡向外湧。

前一秒他還在宴會上慶祝收購的成功,下一秒就變成了別人的籠中雀,掌中物。

沒想到有一天,這種戲碼還能在自已身上上演。

鬱景舟嘴唇勾起,倒是新鮮。

不過從種種線索看來,門外這個男人似乎不懂得如何憐香惜玉。

那現在……

既然他現在成為了這具身體的主人,他也不介意言傳身教。

走出浴室,鬱景舟找到掉落在地上皺巴巴的衣服,臉色一黑。

連一套嶄新幹淨的衣服都不知道給自已小情人準備,心裡對門外男人的印象差到了極致。

看著用手都扯不平展的褶皺,鬱景舟心裡發笑。

落魄成這樣,要是被寧楷看到了又要被笑話了。

想到這裡,鬱景舟眼裡浮現了一絲柔意。

隨即又想起什麼,很快又消失不見,臉也垮了下去。

不耐煩的敲門聲又倏然響起,鬱景舟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他現在還要處理原主人剩下的雜事,鬱景舟也只好收回思緒,臉色恢復如常。

走過去開啟門,門外的男人臉色陰沉,眉頭緊皺地盯著他看。

鬱景舟神色淡然,不動聲色打量著鶴峰。

眼前的男人身形挺拔傾長,五官立體,眉目深邃,高鼻薄唇。

黑色的襯衣解開了兩顆,胸膛精壯的線條隱隱約約。

各方面的懸殊,讓鬱景舟收起了與這人正面對抗的想法。

畢竟他也是個合格的商人,只做對自已有利的事,當即作出判斷與選擇。

如處在敵人下方,那就要學會偽裝。

他將頭埋低,掩飾眼裡的冷冽,儘量把語氣放柔,躊躇道:“對不起,有點不舒服,所以動作慢了些。”

少年的聲音溫軟好聽,臣服的姿態與昨天截然相反。

盯著鬱景舟昳麗的容貌,透過少年寬鬆的領口看到的星星點點,鶴峰緊繃的面部出現鬆動。

一個晚上過去,學聰明瞭。

就連火氣在看到鬱景舟這張臉的時候,都消散了一半。

“嗯。”鶴峰把手裡的煙點燃。

吐出煙霧,“你經紀人在車庫等你。”

鬱景舟被碎髮遮住的眉輕挑,經紀人?

還沒想等他想得更深入,撲面而來的煙霧讓鬱景舟不覺得屏住呼吸。

讓別人吸二手菸,實在不夠紳士。

抬頭想馬上離開,就見這人眼眸幽深地盯著自已看。

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慾望,鬱景舟回看著。

有夠麻煩。

腳尖被微微踮起,鬱景舟主動將頭往上仰去,輕啄了下鶴峰有些冰涼的嘴唇。

鶴峰面上劃過一絲異色,墨色的眸子深不見底。

討好人的技巧都長進了不少,早這樣,昨天就不會受那些沒必要的苦了。

一把將人拽過,咬上了鬱景舟殷紅的唇瓣。

鬱景舟的後腦勺被緊緊扣住,呼吸被吻得凌亂,雙手無措的放在鶴峰的胸前。

唇瓣相離的一瞬間,鬱景舟頭暈目眩,身形有些不穩地輕拽住鶴峰的衣領,輕喘著氣。

低頭看著鬱景舟微顫的身軀和從耳尖蔓延到後脖頸處的紅暈,煩悶的心情被一掃而空。

往人身後一拍,嗓音沙啞,“去吧。”

見鬱景舟還抓著他的衣領不放,鶴峰嘴角上揚,“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鬱景舟做夠了戲,見好就收。

“好……那我先走了。”他說完,側過身就往外走去。

鶴峰沒注意到的是,在鬱景舟與他背對時,那人身上的紅暈都在迅速褪去。

來到客廳,鬱景舟這才發現,這應該是個位置視野都極好的大平層。

不過房子的裝修可以看出男人的性格,沉悶,無趣,冷漠。

還有……隨即唇齒相融的畫面一閃而過,技術還很差。

開啟大門,鬱景舟停住腳步又往後看了一眼。

等鶴峰發現他偷看後,鬱景舟裝作有些驚慌的樣子把門關上。

關門聲響起後,鬱景舟的眼神瞬息變換。

他用手使勁擦著嘴唇,然後吐出一口濁氣。

對這個陌生的世界他一知半解,剩下的就等自已慢慢去探索了。

雖然開局很糟糕,但也比在會議桌上和老頭打唇舌之戰有意思多了。

眼底浮現一抹興味,鬱景舟抬腳走向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