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綠色青草延著梅花樹根部刺出重重厚雪,露出一個尖,被她眼尖看到了。彎下腰循著草根向下挖,將厚厚的雪扒開之後,看到底下有一叢青草,委委屈屈的被雪蓋住,蜷縮成一團。

龍少慕也由著她玩,在旁邊好整以暇地抱胸而立。

像是得到了啟發,她一連挖了一兩丈遠,將那些草裸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直累得氣喘吁吁。

“別刨了,你會害了它們。”

“嗯?”她忽閃著一雙大眼睛,不理解他的意思。她不是在解救它們嗎?怎成了害?

“這裡的冬季漫長而又寒冷,裸露在外很容易被凍壞。被雪壓住反而隔離酷寒,保護它們不用直接與冰凍天氣交手。等春天溫度高了,雪自然會融化,它們就能獲得生機了。”她不善打理頭髮,龍少慕也就草草將她的頭髮束成簡單的長辮,盤在腦後用簪子固定住。

此時玩得盡興,髮辮散了,潑墨般的長髮垂在腦後,在皚皚白雪中,唯她身上的紅色斗篷和川流一般的墨髮,裝點了這方天地,像一幅水墨畫。

“沒關係,你以後會懂的。”他走過去,替她將長髮盤起重新固定好。

可能感覺到龍少慕是個頂級大好人,洛白毫無預警就抱住他,將涼涼的臉貼在他胸襟。

自從在走廊第一回抱住他,得到他善意溫柔的回應後,她就經常這樣做,以期能得到源源不斷的善意溫柔。

龍少慕有點不自在的輕道:“洛白,你以後在人前可不許這麼做。”

她身子僵了僵,仰頭用迷惑的眼神望著他。

“男女授受不親,這不合禮數,會被人笑話的。”龍少慕正色解釋道,他不在乎世俗評價,甚至在大庭廣眾下刻意放浪形骸,自毀名譽。然而,不能牽累她。她心性無邪,不該被世俗汙穢染上丁點雜質。

他握著她的肩將她強行推開:“我們應該保持適當距離,不僅是我,別的男子也不能對你這樣,能明白嗎?”

“沒有人。”她委屈看著他,又靠過來貼身抱住他。

龍少慕陷入沉思,放她一個人生存實在不妥,暗自決定將她帶回亢金,寄養在楚清那裡。楚清乃君子品性,信得過。

“走吧,我帶你回去。”思及履及。

兩人跨身上馬,揚起雪塵,消失在一縷殘陽中。在客棧附近,隱隱察覺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便放慢了馬速。

他不知道這些人是衝自已來的還是衝洛白來的,牽著洛白直接穿過一座林子,朝郊區走去。

“洛白,看到那處房屋,旁邊有草垛。你去草垛裡面藏好,如果我沒來,你不可以亂走。明白嗎?”

龍少慕急促而清晰的語氣,洛白像是明白髮生了大事,她茫然點點頭。

“那你過去。”龍少慕催促道。

洛白戀戀不捨地走了兩步,回頭又跑回來抱住他,哽咽道:“龍少慕。”

她記住了他的名字,龍少慕竟也生起不捨之意,心中酸澀,差點就心軟將她帶在身邊。

“快去吧,我很快就會回來找你。”

洛白這才一步三回頭,躲進草垛中,遠遠朝他笑了笑,拉過草團將自已蓋住。

龍少慕微微勾了勾唇,這才朝客棧的方向奔去。

才走進客棧院子,身後就傳來勁風,緊接著跳出來十幾個黑衣勁裝的殺手,個個招式凌厲,稍有不慎便能斃命。

龍少慕並不戀戰,他跳出院子,在戶外用了最狠的招,幾乎是一劍封喉。幾個來回,地上便下一片。

他收起劍,在刺客身查詢半天,沒找到任何線索。

剛想離開,就聽地面微微震動,他預測有幾十匹馬,不知來者何人,只能先閃身於側等著來人。

身後傳來細微響動,他警覺朝後一看,發現是付城。

“付城,你怎麼在這?師父呢?”龍少慕朝他身後看了一眼。

“左年先生安頓在畢月了,那邊有蘇公子,不用擔心。是他叫我過來接應你,我們在路上遇到伏擊,似乎是衝你來的。”付城低聲道。

“衝我來的?看他們訓練有素,應不是流寇。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龍少慕聽到馬打著響鼻,馬咴咴嘶叫聲。

付城低聲回應:“不太清楚,都是一群死士,嘴裡含著藥囊,不會有活口。”

龍少慕點點頭,心忖道:怪不得發起招來都是以身試險的狠人。

群馬停在剛才的打鬥現場,一人翻身下馬,探了探脖子體溫。“煥爺,屍體還有餘溫,不過半柱香的功夫。”

“給我追。”為首的頭領戴著面具,聲音尖細,不像正常男聲。

馬啼聲漸漸遠去。

龍少慕喃喃道:“是個閹人,口音是北嵩官話。太嵩公主的送親隊還沒到亢金,宮裡就派人追殺我,這是何意?難不成想讓公主嫁過去做寡婦?”

“不管如何,公子先回亢金。”

“等等,先去接洛白。”

兩人從暗處走出來,赫然看見頭戴面具的人還在死人堆裡站著,身後黑壓壓五十來人。一隻鐵騎都不在,剛剛只是放跑空馬,誘敵之計。

“給我拿下!”尖細的聲音傳來。

兵器一響,死士全都圍攻上來,一貫是不要命的打法。

龍少慕與付城兩人不敢輕敵,堪堪維持平衡。無奈對方人數眾多,遠遠又殺過來一百來號人加入戰況,將二人圍個水洩不通。

“公子,咱們撤。”

龍少慕嗯了一聲,兩人雙臂交握,飛旋將死士踢倒,趁機借輕功跳出包圍圈,朝山野方向飛奔而去。

那些人緊追不捨,到了一處懸崖絕處,逃無可逃。後兵一齊湧來,突然自涯下方飛出兩條藤木,纏住二人往下拽。躲避不及,兩人被拉了下去。

兩人對視一眼,滿眼悲涼,看來主僕二人要命喪此地了。

沒想到,力道牽引,兩人摔落半空時被拽進了崖壁一處巖洞,洞裡有兩名暗衛,四人見面,驚訝之餘,示意噓聲。

崖上腳踏聲嘈雜,大概是追到崖邊朝下俯望。崖谷煙霧繚繞,深不可測。

“煥爺,二人跳崖了,這崖目測幾百丈高,斷不可能活命!”

“很好,回去聽賞!”尖細的聲音甚是得意。

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崖邊恢復寧靜,只偶爾傳來夜鳥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