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予懷都很沉默,江沅感覺他身邊的溫度都比別處低一些,帶著一股死氣。

她自從繼承秘境裡的傳承之後,漲了兩個境界,加上予懷幫她的話足以與江聽風匹敵,這些年江聽風交給她的大多數任務都是去鬼域取無妄果。

江沅猜測應該是與她的孃親有關。

用來滋養她的身體與陰魂。

她娘已經死了這麼久了,靈魂還得不到安息。

她在藏書閣的一處隱秘的角落看到過一本不起眼的書,裡面提到純陰魂體純陽魂體的元嬰修士同時獻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他盡心盡力的看中沐紀明和予懷只是為了他們的命。

同時他自已搶佔了黎酌意的身體,不像沐紀明和予懷,魂魄與身體完全匹配所以沒有太過排斥,他的身體與魂魄不契合,所以每個月也需要無妄果。

算算日子這段時間差不多是他該服用無妄果的日子了。

他們運氣很好,在上山的途中遇到了代替江沅去鬼域取無妄果的小弟子,輕而易舉攔截了無妄果。

沒有無妄果,江聽風必然會神魂不穩,這便是他們進攻的絕妙時機。

予懷皺著眉看著她鬼鬼祟祟的監視著憫崢峰:“裡面只有他一個人,我們直接殺進去就可以了。”

江沅將食指豎在嘴唇前:“你難道沒有聽到裡面沒有聲音嗎?裡面沒人。”

予懷:?

“可是剛剛他確實一個人進去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確定了一件事實:憫錚峰殿內有秘道,可以通向別處。

江沅小心翼翼的破開屏障,在保證不驚動江聽風的情況下從開啟的小縫隙中鑽進去。她率先開路,然後在裡面招呼予懷。

她鬼鬼祟祟的模樣很像是打洞的小老鼠,他小時候在牆邊見過,動作很靈敏。

然後他對於這道結節視若無物,光明正大的從正門走了進來。

江沅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境界了?大乘?渡劫?”

予懷開始在室內檢視,語氣輕鬆:“修鬼道沒有這些境界之分。”

江沅才意識到自已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她現在覺得用不上她,他一個人就算對上整個門派都有六成勝算。

那這樣小心翼翼幹嘛?直接挑釁啊!

她開始大大咧咧的翻找通道,以及搜尋一些證據,所過之處,蝗蟲過境,連老鼠路過都得被搜個身才能走。

被她這土匪進村的架勢嚇到,予懷習慣性的跟在她身後幫她把散落的書籍整理好:“你在找什麼?”

江沅聚精會神的把書翻的獵獵作響:“都說討伐敵人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我們要找一個給全門派的交代,否則就要和整個門派為敵了。”

予懷:“你有沒有想過,他會把重要的東西都放在密道里?這裡只有掌門日常的處理資料。”

“有道理,很好,你現在已經能出師了,我們繼續前進!”

江沅放下手上的賬本,轉身差點被椅子腿絆倒,她慌亂中扶住了旁邊的花瓶。

她是站穩了,花瓶搖晃了幾下,摔碎了,露出一把金黃色的鑰匙。

江沅撿起鑰匙:“額……其實我早就知道里面會有鑰匙。”

予懷看她一眼,接過鑰匙,移開旁邊的櫃子:“嗯,你沒有被絆倒。”

密道里面漆黑一片,附近沒有火把,江沅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予懷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很快就走到了江沅旁邊,與她並肩而行,同時手上撐起了一朵幽藍色的火焰。

“這就是鬼火嗎?”

說罷她還想伸手去摸。

上次他用這種火替她驅散寒冷,所以她下意識的以為鬼火是溫暖而不會灼人的溫度。

然後她就被燙到了,兩個人幾乎同時縮回手。

他轉頭看著她,眼尾上的痣隨著火苗搖晃:“知道是火還敢摸?你是小孩嗎?”

江沅吹了吹自已的手指:“我怎麼知道這次這麼燙。”

很快兩個人就走到了一個岔路。

“走那邊?”

予懷下意識的問江沅。

她想了想:“先去看右邊吧,他下意識的會把重要一些的東西放在右邊。”

予懷沒有異議,於是兩個人就順著右邊的路口往前。

沒多久就看到一片光亮,江聽風就在裡面。

他正溫柔的給一個躺在冰床上的女人擦手,那隻手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屍斑。

聽到動靜,他只是冷靜的往外瞥了一眼,而後繼續溫柔的對著病床上的屍體說話:“看啊,我們的女兒來找你了,她大概也想下去陪你。”

話音未落,箭矢破空襲來,藉著黑暗的掩護,讓人分辨不出方向,稍一誤判就會付出血的代價。

予懷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使那些箭矢全都停留在距離兩人一丈以外,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他顯得有些急迫。

隨後率先動身朝著江聽風發起進攻。

兩人的法術撞擊在一起,發出了巨大的震動,屋頂有些碎石滾落下來,江沅緊隨其後,配合予懷的攻勢。

兩個人十分有默契,攻擊密不透風。

他明明節節敗退,卻顯得很興奮:“我的好女兒,你把予懷帶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阿珂給我生了個好女兒。”

他不緊不慢的搖響了鈴鐺,清脆的鈴鐺聲在狹小的密室迴盪。

江沅抱胸,擊碎了那個精緻的銀色鈴鐺。

最後一聲,鈴鐺掉落在地面的聲音要比它搖起來的響聲動聽多了。

他看起來了有些不可思議,嘴角向下,眼睛緊緊的盯著那個掉落在地上的銀色碎片:“不可能,怎麼會?”

然後他猛然抬頭看著江沅 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是沐紀明對不對?我真是小看你了,居然將兩個男人都玩弄在手心,水性楊花!和你娘一樣!賤胚子!”

予懷比江沅先動作,劍凌空在他臉上劃出一條長達八厘米的紅痕。

他如同漏了氣的氣球,面板開始乾癟下去,在他們面前迅速腐爛,變成一攤爛肉。

他在他們面前化為一隻惡鬼。

這身皮囊他穿的太久了,早就已經從內部開始腐爛不堪,在這個瞬間被引爆。

他早就不能被稱作是一個人了。

接下來是兩個惡鬼之間的纏鬥,鬼族一向難纏,他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可以吞噬同類獲得力量。

兩個鬼打的昏天黑地,江沅插不上手。這時候她又聽到了蟲子爬行的聲音。

有許多通體漆黑但泛著血光的蟲子從冰床上的女人的身體裡爬出來,密密麻麻,令人頭皮發麻。

女人的身體也乾癟了下去。

江沅用火灼燒著這些蟲子,她摸著袖子裡的無妄果,有些猶豫,她不清楚如果停止了服用,她會不會魂飛魄散。

“不用了,我的孩子。”

一個溫柔而飄渺的聲音響起,冰床上逐漸浮現出一個女人的模樣。

她的面容與江沅有著八分相似,溫柔又美麗,足矣讓萬千少年痴迷。

“我已經被束縛夠了能見到你,我已經沒有遺憾了,你能這麼早發現蠱蟲並擺脫它,比我當年好多了,真好,接下來的,我們這一代人的恩怨就讓我自已來解決吧。”

她收起面對江沅時慈祥美麗的面孔,瞬間狂化,她小小的身體一下撐開,爆發出強烈的力量。

這些年的恨意足矣支撐她成為惡鬼。

他靠著這些陰暗的蟲子束縛住了她,卻無法永遠束縛住她。

她吞噬了江聽風,隨後自爆。

壯烈又決絕。

很長時間,江沅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樣強的力量,就算沒有她,江聽風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母親,是世界上最勇敢堅毅的女人。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短暫的喚回了她的神智,予懷他似乎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連忙過去扶起他,卻驚覺他的身體在逐漸變得透明。

她抓著他的手力道不自覺加重,像是想要抓住什麼:“你怎麼了?你的仇還沒報完呢,你不是鬼王嗎?怎麼這麼弱,這麼容易被打敗啊?”

予懷抬起手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是滾燙的,燙的他的手都輕微的蜷縮了一下:“你猜我燃燒的鬼火燃料是什麼,你欠我的太多了,下輩子記得對我好一點。”

然後他合上了眼……

什麼也沒留下。

【任務成功完成!按照預判,世界不會再崩塌,宿主要離開這個世界嗎?】

江沅的表情有一些麻木【等等,他救我的時候,燃燒的是什麼?】

【……您不是已經猜到了,他燃燒的是精魂。如果不是他,你可能已經死了。】

【……還有一個問題,沐紀明手上的印記是什麼,似乎是我留下的。】

【那個是你上個世界留下的印記。】

【你是說沐紀明是我上個世界的愛人?】

【不是,你忘了嗎?沐紀明和予懷交換過身體。所以宿主,你以後千萬不要再上頭作出這些不理智的行為了,這樣可能只會給自已帶來麻煩哦。】

【知道了,下次直接靈魂烙印,簽訂血契。】

【!!!宿主!不要這樣子嚇機呀!真的會宕機的!】

【別擔心,他都魂飛魄散了,我做不到的。】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去下一個世界你又會失去記憶呢。】

【予懷原來似乎有一個白月光。】

江沅的語氣突然陰沉下來。

【那個,是誤會啦!他們交換身體了!是沈如安認錯人了!予懷他沒有白月光的!】

【她認錯人了,他也認錯了嗎?滅了一整個門派卻單單留下了她?】

【額……秋後算賬的女人好可怕(இдஇ; )別這樣對著我呀!不是我乾的。全都是予懷他不好!】

【算了,趕緊去下一個世界吧。】

【好的!】

冥冥之中,她總覺得還能見到他。

她答應了要對他好一點,她向來不會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