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感覺很不好,她身體時不時失靈不受控制。伴隨而來的是急劇的老化。

她撐不了多久了。

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潯澗。

她整個人微微陷在寬大的沙發裡,顯得格外脆弱易碎,她看著一直在廚房忙碌的男人的背影不緊不慢的搓了一口奶茶。

“你是準備製造把菜都燒成碳然後毒死我?”

男人立馬轉身火急火燎的觀火。想要再翻炒兩下,發現菜已經完全和鍋底親密的結合在一起了。

他表情難看,還要擠出一個笑容出來:“對不起,是我太笨了。”

江沅翹起腿:“我也沒有叫你做飯,幹嘛這麼想不開呢?”

他垂下雙手顯得有些無力:“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什麼。”

“我最需要的,只有你為我去死。”

他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恍惚覺得自已應該是聽錯了。

“對,就是希望你去死,我以為你的生命應該結束在實驗臺上了,沒想到那些研究員真的那麼好心,讓你活了過來。”

他小心翼翼的抓住她一隻小指:“你別這樣,我會當真的。”

她甩開他的手:“拿開!你居然會覺得我對你好,甚至把我當做精神寄託,真是太可笑了,事實上從一開始我就看你不順眼了,想你這種人就不應該浪費人類的資源,享受最好的軍事資源居然去和外星人站在一個陣營。如果不是被剖開研究,你的人生毫無意義。”

潯澗因為江沅突如其來的指責手足無措:“你別這樣,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離開你的,我知道你只是生病了,心情不好。你要是覺得我笨,看著我生氣我先離開讓你冷靜一會兒好不好?”

江沅沒有表現出怒火,語氣平靜又冷漠,:“你還不明白嗎?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會投靠那些天外來的醜東西,這麼多年一直找你只是因為我想要親自了結了你,我因有你這樣的學生感到羞恥。如果你不願意簽訂那一條協議,我會親自向總部建議,對你判處死刑。”

如果人生中能選擇任意一個時刻逃跑的話,那麼潯澗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現在。他無比希望說完之後她能加上一句:“被嚇到了吧?我是開玩笑。”

可希望終究還是要落空了,她的每一個眼神、肢體動作都在告訴他,她說的是真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沒有人在意他,他從沒被誰真正的在乎過。

他苦笑著,看上去卻像是要哭了:“那能怎麼樣,你想要我怎麼樣?”

江沅打好的腹稿突然就說不出口了,她張了張口,卻沒發出一點聲音:“離開吧,隱姓埋名的活著,或者殺了我報仇。”

她沉默了好一會,一動不動,如果不是粗重的呼吸聲,江沅都快覺得他已經死了。

直到最後他也沒對江沅動手。

他離開了,不知所蹤,江沅下意識覺得他應該是躲起來了,像受傷的小狗需要找個地方舔舐傷疤一般。

理智上來說,她當時有兩個方案,一個是哄著他讓他自願和她殉情之類,二是刺激他,打翻他對自已的所有幻想,只要她的死和他有關他免不了牢獄之災。

她不相信愛情,也不會用死亡來換取男人的一個承諾,第二條是最好的辦法。

但是她為什麼要在最關鍵的時候心軟呢?

大概是潛意識裡覺得,都這樣還對自已下不去手的也絕對做不出背叛人類的事吧。

大約是過了半個月,江沅看著天氣好,想要出去走走,出門的時間很短,回去的時候還是不受控制的開始踉蹌。

在她摔倒之前,背後伸出一隻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江沅下意識道謝。

後面的人一直沒應聲,她回頭,是一個裹著嚴嚴實實的黑衣青年。

一看就知道是潯澗。

青年沉默的把她送回家,熟門熟路到江沅想要裝作不認識他都不行。

……

良久的沉默。

江沅:“我到家了,謝謝你,可以走了。”

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強硬的把她抱進去反手鎖上了門。

江沅:?

她看錯了,這傢伙想要玩密室殺人,然後畏罪潛逃?

她掏出新買來防身的刀藏在手腕裡,等著他動手就狠狠的刺上去。

他掏出了一個鞭子,看來是武器。

他走過來了,江沅渾身緊繃,蓄勢待發。

撲通一聲,潯澗半跪下來了!

嗯?!

他跪下幹嘛?

江沅掏出來的刀要收不收,尷尬的僵硬在半空中,離他的臉只有幾厘米遠。

潯澗彷彿沒看見眼前的刀子,自顧自的把那條帶著倒刺的鞭子手柄遞給江沅。

他抬起頭時的眼神,讓人心悸,江沅下意識想躲避,刀也收回去了。

潯澗強行把東西塞到她沒拿刀的另一隻手上,同時把她手裡的刀扯向自已。強迫她看著自已。

“都是假的又怎麼樣,你要是喜歡折磨我,我也一樣可以奉陪,就和我們在空間站的時候一樣。我做錯了事,你懲罰我是應該的。”

他下手的力道很重,儘管江沅已經在奮力扳手腕,刀子還是慢慢的刺進他的皮肉。

“我知道,你無論做什麼都一定是有原因,不管怎麼樣,你想要再凌遲我一遍也可以,我不在意的。但是解氣之後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之前說的都是假話?你只是嚇唬我的,騙我也行,求你。”

……

“我沒有生氣……”

就算是這樣低三下四的祈求,在她開口時潯澗還是覺得害怕了,他捂住她的嘴:“你先打我幾下再說好嗎,不要那麼快拒絕我,我不會還手的。”

江沅扯開他的手抱住他。

“真是受不了了,你是斯德哥爾摩嗎?用這種方式……”

江沅說了一半便覺得說不下去了。

潯澗的情緒過於激動,整個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但卻依然得到了什麼允許似的,緊緊回抱,彷彿抱的夠緊了,身體就不會再顫抖。

他平復了好一會才安靜下來。

“我不是,我也會疼的,相比那些你的話更疼。”

這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這段時間,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更難熬,身體沒有疼痛,卻比凌遲還要痛苦。他想了很多天,還是覺得如果就這樣還不如死了。

所以他鼓起勇氣,又回來了。

這次他賭對了,命運之神眷顧了他,江沅沒有推開他,他陪著她走完了最後一段時光。

她臨走前什麼也沒說,但他依然義無反顧的追隨她的腳步一起離開了。

殉葬什麼的,也算是偕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