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霧襲來,霧深露重。

滿月當空,卻看不到幾顆星星。在霧的籠罩下天空並非純黑,黑中透出些莫名的猩紅來,一直向遠處蔓延。

白日裡耀武揚威的十長老別墅也隱匿起身形,無數層念力形成的“障”將其完全籠罩在內,過於濃厚的念力場使得這棟建築在這黑夜裡更是顯得詭譎不堪,隱隱透出一股極度不祥的氣氛。

看來今夜註定不會是個平靜的夜晚。

屋內,一個纖細的身影被無數的念能力者圍困在中心,如困囹羊。

“這可真是……不太好辦啊……”

真白粗略掃了一圈,怎麼說呢,感覺除了開掛和爆種以外,找不到第三條活路了呢。

“哈,真不愧是庫洛洛啊,能算計我到這份上,該說聲榮幸嗎?”

真白體會著這一刻越發絕望的心情,面無表情地吐著槽。

不知為何,在這命懸一線的當口,腦子裡浮現出的竟然是昨晚上飛坦離開自已房間的時候——那副似笑未笑,看著卻讓人莫名難過的表情。

“本來還說幹完這一單就找個機會好好給飛坦那小子上一課,不過看今天這情況……”

真白冷下心來估算了一下週圍這裡三層外三層的念能力者的等級,腦子裡各種逃脫計策層出不窮,但最後都只剩下一聲無奈的長嘆:“……這種級別的戰鬥力,掃平一個區都夠了吧。”

真白扭頭,從層層疊疊的人縫中艱難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真美啊。

“只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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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今日入夜,行動前夕。

“……庫洛洛,你不覺得你這算盤敲得太響了嗎?怎麼,真當全世界只有你有腦子?”

“當然不,這次的計劃你完全可以拒絕,雖然我相信你不會。”

他明知道真白沒辦法拒絕。

面前這個黑髮黑眼的男人,依舊是那副清潤如玉的樣子,聽了真白的嘲諷也不惱,甚至連那副虛偽的微笑面具都不曾有過裂縫。

連說出“這次可能也要麻煩你去死一下”這種話的時候,他竟然都是一副商量的表情。

“嘭——咔嚓——!”

伴隨著刺耳的聲音,真白手下的桌子應聲而裂,桌面上的杯具依次跌到地上摔得稀碎。

真白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庫洛洛的眼睛。

對沒錯,都被他猜中了,為了讓飛坦能活著離開流星街,他會答應的。跟自已這種自帶復活甲的掛逼不同,飛坦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被十老頭抓到,九死一生。

他受不起這樣的風險。

他清楚,庫洛洛只會比他更清楚。

這種將整個街區洗牌的行動,本就不是現在的旅團能拿下的,但哪怕是這樣,庫洛洛仍舊乾脆利落地策劃了這次的行動。

“…………”

這算盤珠子都崩到真白臉上了。

難怪最近真白出門被埋伏的次數越來越多,難怪真白有特殊能力的小道訊息不脛而走,現在回過頭一看,這分明就是庫洛洛為了這一役提前布好的局。

他特地讓那些高層者的視線都聚焦到真白身上,知道自已真白有著神秘的能力和財富,最後再以他為餌,將所有人的仇恨都聚集到這裡。

庫洛洛就是仗著有真白的存在,才膽敢兵行險招賭這一次,他這是要把真白的所有利用價值榨乾在這次行動裡。

真白下意識攥緊了拳頭,這種被人以陽謀利用的感覺並不好受。他覺得要是再不做點什麼,下一秒自已的拳頭可能就要招呼到庫洛洛這張令人生厭的臉上。

他努力地深呼吸,試圖壓下自已現在這蠢蠢欲動的恨意。

“庫洛洛……你以為已經一切盡在你掌握之中了是吧。”真白一瞬不瞬地盯著庫洛洛的眼睛,那雙眼睛黑如深潭,曾是他最忌諱的東西,“你以為你算無遺策,勝券在握了?”

真白露出了一個笑容。

“可以,正如你所料,我會答應的。甚至接下來一切的行動,我都可以按照你說的去做。”

“但是你別忘了庫洛洛,我這個人別的沒有,就是命大。”

真白轉身就走,不再多看他一眼。

沒有庫洛洛想象中的怒髮衝冠,甚至連更多的怒罵和嘲諷都沒有,真白走得很是灑脫,彷彿突然之間這裡已經沒有值得他再去留戀的事。

“說到底,庫洛洛……你終究只不過是個人類罷了。”

“………”

最後傳來的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好像是在說給別人聽,又好像只是自言自語。

“…………”

庫洛洛知道自已會贏,也知道自已已經贏了。但他凝神看著真白離開的地方,第一次覺得,是不是自已算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