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晚才是大人的時間

飛坦渾渾噩噩地走在謝克斯街上，感覺有團火憋在他的胸腔裡快把五臟六腑都燒化了。無數的脂粉香爭先恐後地朝他湧過來，但他只覺得噁心，一揮手便把那些吵鬧的蒼蠅揮了開去。周圍的景象也逐漸變得迷濛了起來，讓人一時間有點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在雲端。

飛坦走出了謝克斯街，在X市的夜色裡漫無目的地遊蕩著。他在這個城市並沒有能回去的地方，但飛坦卻感覺到冥冥之中有個東西在呼喚自已。有個什麼東西，在一直吸引著自已靠近。飛坦憑著潛意識前行著，而那種令人懷戀的感覺越發清晰，飛坦腳下的速度也不自覺地越來越快。

餘光裡的風景逐漸變成殘影向身後逝去，前進的方向卻越發清晰。

最終，在跨越了大半個城市之後走到一處街道的轉角——飛坦的心臟突然抽痛起來。

飛坦有些失神地望著前方，在瞳孔無法聚焦的前方，稀稀拉拉的行人中走著一位身形纖瘦的少年。他正揣著手無所事事的樣子，走走停停，偶爾會停下來看看夜晚絢麗的商店櫥窗。

這個人與自已想象中的樣子完全不同，但飛坦卻無法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他是誰？

隨著時間的發酵，飛坦腦子裡也越發混亂。不知道是因為酒精或者之前的香氣還是別的什麼，總覺得現在影影綽綽的一幕不太真實。他抑制住了自已想要衝上去問個究竟的衝動，只是默默地跟在那人身後，不遠不近。

真白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今年的冬天來得似乎格外早，要不怎麼這才10月份他就已經冷得打寒顫了。

——越走這種感覺越強烈，冷得他忍不住抱臂狠狠打了個激靈。

真白閉上眼仔細感受了一下週圍，並沒有發現有針對他的惡念，但某種奇妙的違和感卻揮之不去。

“……難道是我的錯覺？不過總覺得心慌意亂的，怎麼回事……”

真白喃喃自語著，也沒了想繼續在外面亂逛散心的心情。他攏了攏身上的夾克外套，準備打道回府換身厚點的衣服。

“然後去阿染家蹭吃蹭喝好了，不知道今天有沒有燉菜，有點想念阿染大人秘製的砂鍋烏雞湯……”

真白糾結著要不要乾脆直接去買只烏雞給飼主捎過去進行一個強制性的當麵點菜，拿人手短的話，想必應該不至於被上司當成垃圾一掃帚掃出門外。

“……這就是當久了垃圾之後鍛煉出來的生存智慧嗎？”真白一臉諱莫如深地自我肯定著，“果然每一次苦難都有它的價值……”

最後還給自已這一路坎坷的成長路線定了個結論：“果然人生就是得在磨練中成長啊！”勵志臉，握拳！

勵志是真的勵志，但勵志如真白也沒想到自已的下一次磨難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當那個一直埋在心底掛念操心的人真正出現在自已面前並擋住去路的時候，真白還是沒能立刻反應過來，但這並不妨礙他微笑而親切地問候一遍所謂「命運」的全家。

所以飛坦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其實在遇到俠客之後真白就隱約有了可能會再相遇的預感。但此刻來得這麼突然，腦子裡的問號還是直接擠爆了記憶體。

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上，兩個人相隔不遠地默默凝望著。

“真白？”

飛坦看似平靜地開了口，聽起來像是問句，但臉上卻沒有任何疑惑的神情。

“？”

“認錯人了吧？敢問英雄為何突然阻我去路？”

真白完美了表現出了三分疑惑三分戒備外帶四分涼薄的神情，腦內僅糾結了一秒“怎麼辦到底要不要承認”，對平靜生活的嚮往就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嗯？”飛坦疑惑地歪了歪頭，“為什麼連在夢裡你都要逃走？”

真白一臉鎮定地聽著。鎮定地看著對面飛坦臉上真誠而疑惑的表情。

這個表情實在是太令人懷戀了，飛坦直率真誠幼年限定版，自從飛坦進入叛逆期學會Pokerface之後就再也沒什麼機會看到了。

所以現在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要以飛坦的脾氣，真白想象過一百種他們再次相見的場景，其中九十九種他和飛坦中間都得死一個…至少不能像現在這麼love&peace。

畢竟不告而別這麼多年，要是自已真死了也就算了，結果在外面這麼大搖大擺地逍遙自在卻不回去找他，對於飛坦而言這種行為跟“拋棄”“背叛”沒什麼區別吧。

流星街要如何對待背叛自已的人，真白是最瞭解不過的了。

但現在這情況……真白敏銳地捕捉到剛剛飛坦話裡的關鍵字——“夢裡”？怎麼回事，飛坦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點異常。

哦…？看來天無絕人之路啊…

真白腦內的cpu開始瘋狂運轉，試探著往後退了兩步，開口：“英雄你認錯人了，不如我們就此別過？”

就在他撤步的下一秒，對面原本八風不動的飛坦卻也跟著前行了兩步。表情無甚變化，也沒有做出什麼回答，但眼裡的執拗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

真白心裡嘆了口氣，也更加確認了現在飛坦情況的不正常——至少他現在只是前進了兩步，而不是一個爆衝過來扭斷自已的脖子。考慮了一下把他扔這兒自已偷跑的可能性，反正飛坦的話直接扔他在外面也完全不用操心他的人身安全……

“不過好歹還是操心一下其他路人的人身安全吧……”真白再次嘆口氣，認命地又走了回來。那似曾相識的老媽子既視感再次毫無阻礙地回到了身上。

這夜似乎更冷了。

真白朝手心裡哈了口氣，然後把手揣進兜裡，朝著旁邊的一家小酒館努了努嘴，“走吧英雄，帶你喝兩杯。”

冷清的街道旁正好開著一家門庭冷清的小酒館，也算是給這寒冷夜色裡增添一抹暖色。

飛坦下意識抗拒著酒精，但是看了眼真白，也還是沉默地向酒館走去。

“哇哦好久不見了，幼年乖乖聽話限定版飛坦……”真白笑著嘟囔，也跟著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