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看完兩封信,用胖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讓人請了自已的五位家長——外祖母、兩個姨、兩個叔過來。

平時常笑的面容此刻也板著,一個奶娃娃皺著眉,噘著嘴,特別像袖珍的苦瓜丸子,五個大人雖然知道這是一件嚴肅的事情,還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端著嚴肅臉的林落沒注意到他們的表情,只是和他們打聽肖將軍和肖府的資訊。

肖將軍的大名雖不至於舉國聞名,但是一般稍微有點門路的人都知道肖家軍治軍嚴格,從不擾民。只是肖將軍鎮守邊關八年,京中只有老夫人和小兒子肖五,看來是老人家溺愛孫子,慣壞了他。

林落沉吟半刻,讓方娘子取來自已那五百畝地賬冊,算了一下賬目。然後,她請許叔派人將方娘子災後攢下的三年的糧食收成,全部捐往邊關,因為這邊距離邊關不算很遠,二十來天的路程也足夠了。

她說道:“想必肖將軍遠在邊關根本不清楚肖五的行徑。我以捐獻軍糧敲開將軍的門,再給他遞一封信。將各種明細講明,我不想知道他如何處理肖五,我只想讓翠姨她們可以安心居於京城。”

李娘子快人快語,“乾脆讓她們兩家也過來得了,咱們大家在一起,還怕啥將軍。”

“不行,”林落小胖手揮了一下,“一則,她們已經在京城成家立業了,習慣那邊的生活了,想必不肯輕動;二則,我不能丟了孃親留下的家業。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萬一再有天災,我們這一大家子人不能沒有退路。現在,最難的時候都過去了,我和外祖母都脫離泥潭,只能儘可能擴大家業,不能路越走越窄。”

“不對啊,你,你,你,四五歲的奶娃娃,咋啥都懂?豹子和你一樣大,天天追在虎子屁股後面在院裡招貓逗狗呢。”李娘子剛反應過來,“我一直以為小姐就夠逆天了,你比你娘還厲害。”

林落心一沉,只顧解決事情了,忘了年紀。再看看桌子上的賬本和信件,她眨了眨自已的大眼睛,沉思怎麼回答。倒不是不敢說明自已不是原來的林落,但是怕這家人傷心,更怕自已被當妖怪燒了。

無辜的眼睛眨呀眨,她的兩根胖食指對著點啊點,有了!

“這不都是書上寫的嗎?”

“書?啥書,你個小豆丁能看書了?”

“那是,孃親教的!”自豪的口氣有木有!

五個大人面面相覷,都陷入深深反思:當年,晴兒(小姐)的處境該多艱難,這麼小的孩子就教她認字、管賬、通曉人情事故……

林落也在回憶,自已沒有把孃親教自已認字,為了給娘讀話本的事情告訴別人吧?而且,孃親一邊教自已讀,一邊批判書中的故事和人物,教了自已好多奇奇怪怪的道理。

無論如何,林落識字認賬的事情就這樣被模糊的帶過了,主要是大家都疼惜這個孩子,認為是世事無情,讓聰慧的孩子一下子成長起來。

大家開始分頭行動,組織人手,運送糧食,構思信件,分別送往邊關和京城。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們能掌控的了,只能交給時間。

兩個月後,兩個翠看到了長高了、沉默了、變黑了、健壯了的小夥計。

面對為自已奔波的東家,小夥計哭了。十五六的小夥子,被抓走、訓練,再怎麼熱血也都化作了無助和害怕,畢竟還是個孩子。

等他似發洩般哭完,兩個翠告訴他,他家裡已經安頓好,是姑娘問他今後要如何,他是否還有膽量繼續做夥計,或者有別的打算,她們能幫的就會盡力幫。

小夥計搖頭道:“既然家人已經安頓好,我就準備從軍去了。這次,肖將軍直接讓人將肖五帶到了邊關去,準備親自改造他的性子。”

兩個翠疑惑,“他家老夫人能同意?”

小夥計笑了,“肖將軍將肖家第三代小娘子送回京了,要老夫人親自帶著。老夫人的精力被轉移了,畢竟小娘子要和她同吃同住,精心照顧。”

“這招高啊,老人家要的不就是天倫之樂嗎?孫女環繞,教養、學識、人脈哪一樣不得老夫人操心、安排。

相對而言,肖五那麼一個大男人,一切事情都能自已處理,他還要瞞著老夫人自已所做的事情,這樣打交道的機會就更少了,此消彼長,對於他要去邊關,老夫人也就不反對了。”

小夥計點頭,“這次我在肖府接受的訓練,就是仿照邊關的訓練來的。接觸之後,我發現我更喜歡這種生活,家裡又不只是我一個兒子,況且姑娘也給他們安排了生計。”

說著,小夥計真的動了情,哽咽著道:“以後我這條命就是姑娘的了,因為我這麼一個小夥計,姑娘捐糧、送信、搭人情,如果我不是馬革裹屍,定報答姑娘大恩。”

小夥計走了,跟著肖家的人一起奔赴了邊關。

最大的隱患不在京城了,兩個翠重新開張,守著鋪子,默默給林落守著家業,偶爾京城發生大事傳遞個資訊。

而林落也深知京城兩個翠姨不容易,經常送信和她們說成長的趣事,有什麼土產也給她們捎過去。感情就是在這種相互關心、相互聯絡中慢慢增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