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潯自打把周昫從城隍廟旁的破屋裡抓回來時就發現了,巴掌這東西吧,自已打得手疼不說,對周昫還不頂用,過後他該怎麼渾還怎麼渾,也不知道罰的是他還是自已。

所以陸潯今日把學裡的戒尺帶回來了。

周昫咬著牙重新撐回桌上,心裡卻不如之前那般氣定神閒了。

陸潯一下拿回了主動權,火氣歇了幾分,甚至還有心情用戒尺在周昫身後輕輕拍了拍,引得他微微躲了。

“抬起來。”陸潯道。

這人絕逼是故意的。

周昫攥拳咬牙,眼睛一閉將身後送了出去,在心裡默默地發狠戳小人。

陸潯偏頭瞟了眼他略帶彆扭的神色,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專心致志地揮起了戒尺。

周昫咬緊牙關,心裡罵著這傢伙手還真重,即便他有心理準備,還是忍出了一額頭的冷汗。

以前在宮裡雖也捱過板子,但他那時候金尊玉貴,年紀又小,哪兒有人真敢下重手,頂多不過是拿最輕最輕的竹板,雷聲大雨點小地打成薄紅一片,除了他爹氣急了動的手,但真正重的也沒幾次。

最重的還是離京前的那幾次,雖然看在他年歲不足的份上沒有用包鐵皮的廷杖,卻也是結結實實的五十下紅木板子,完了爬都爬不起來,還得被押著叩頭謝恩。

來了青石鎮後倒是沒再捱過這種打罰了,平日裡打架動手挨的拳頭棍子,哪裡會像今天這般只往一處招呼,而他還得忍著不能還手。

一點都不好挨。

大話真說早了。

周昫漸漸由牙關緊咬變成了張口大喘粗氣,身後被責過一輪的地方滾著熱意,衣料包裹的感覺愈發明顯。

預熱過後的面板異常敏感,在陸潯又一次抽上第一道傷痕時,周昫一下沒忍住嚎了一聲,倏的挺起身來。

陸潯對此早有準備,不等他站直了便壓著他的背心把人摁了回去。

周昫心裡一驚,卻發現自已被壓制住了爬不起來,急得口中大喊:“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捱了。”

陸潯心想罰的就是你,既趴下了哪兒還由得著你願不願意。

手上的動作不停,甚至還加了兩分力,一連三下全抽在一個地方,直把沒有防備的周昫抽得哎哎直嚎。

“停!停!別打了!”周昫人爬不起來,便揮舞著胳膊往身後夠。

陸潯順理成章地反扭了他的胳膊,將他整個人都按趴在了桌上。

身下支撐的力道一撤,周昫愈發沒了掙扎反抗的空間,徒勞地蹬了幾下腿,也沒見把身後的疼卸下去多少。

背後胳膊反扭的位置十分刁鑽,如今自已受人鉗制,整個上半身動都動不了。

周昫的危機感迅速滋生。

這一會兒身後又飛快地捱了五六下,周昫抻著脖子急道:“陸潯你丫的快放手!”

真是一點求人的態度都沒有,今日若不給他吃點苦頭,還真當自已好欺負?

陸潯假裝聽不到,理都不理他,只是手上又默默加了兩分力。

周昫的聲音一下就變了調:“啊草!姓陸的!你踏馬……嗷!”

陸潯聽著他口中不乾不淨,一怒之下連著抽了十來下才停手,把周昫抽得呼吸都快斷了,臉上憋得通紅,再沒有力氣吭聲。

直到陸潯停了手,他才驟然回魂,脫了力一樣癱在桌上呼呼直喘。

陸潯抽完這一輪,才陰沉沉地開始發問:“方才的話再說一次?你喊我什麼?”

周昫吸了下鼻子兩眼溼潤,身後的痛感跟潑了辣油要燒起來一樣,硬生生把他這條剛猛鐵漢子逼出了生理淚水。

他抽著氣努力消化身後的痛感,根本沒有精力和心思去管陸潯說的什麼。

陸潯耐著性子,由著他休息了好一陣,直到那急促粗重的呼吸聲慢慢平緩下來,也沒見周昫回答他的話。

那就別怪他無情了。

周昫只覺著背上的手一緊,他才微微睜大了眼,就又是一連十來下的毫不停歇。

“啊!別打別打,師父別打,我錯了!”

周昫好不容易在那狂風暴雨中找回了自已的聲音,抖著嗓子直嚎,生怕再不出點聲就要被抽死在這裡。

陸潯總算是聽到了點像樣的話,手上的動作停了,壓著周昫的勁力卻沒松,等他稍微喘勻了一些,才開口問道:“如何,心定下來了嗎?能好好聊聊功課的事了嗎?”

周昫許久沒捱過這種接連不斷的錘杵,腦子有些宕機,等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陸潯說的什麼話時,心裡簡直要罵天了。

鬧了這麼半天,你就是想聊聊功課的事?你聊就聊啊,倒杯茶邊喝邊聊不好嗎?沒背書他現在立馬滾去背就是了,多大點事,非得這麼磋磨他幹什麼!

周昫心裡暗戳戳地罵了一長串,嘴上卻是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畢竟陸潯雖然停了動手,那戒尺卻還壓在他身後,威震感太強了。

“什麼時候丟的書?前兩日讓你看的文章,看了多少?”

周昫閉了閉眼睛,心想陸潯怎麼一上來就是這種死亡問題,先禮後兵,難道不應該先問幾句客套話嗎?

他這邊正琢磨怎麼把這事圓過去的好,陸潯等了一會兒等不到人回答,也不和他耗著,抬起手就是啪啪兩下。

周昫正出著神,這兩下差點沒咬了自已舌頭:“嘶——別打!我說!”

“說。”陸潯沒個好氣,這人是真的欠揍,就非得吃點苦頭才肯學乖。

周昫放棄掙扎一樣破罐子破摔,坦白道:“那天就扔床底下了……沒看多少……”

這般實誠的大膽,陸潯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了,要不直接打哭算了?

陸潯垂眼,看著手底下的人繃緊了肌肉,尋思著那衣物底下的傷勢如何,還能不能再捱上一遭。

之前都是用巴掌隨便招呼幾下,正經動了尺子的今天還是頭一次,陸潯不知周昫的承受度在哪裡,又隔著衣裳,不太好拿捏力道。

算了,好歹是自已徒弟,萬一把人打跑就得不償失了。

陸潯琢磨半天,到底沒再動手,只隔著衣物用手背碰了碰他挨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