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廟主李孤虛

空蕩蕩的神龕端居於被夕陽沾染的古廟內，少年焚香盤坐在廟堂中那個破舊的蒲團上閉目冥想。

四方有蟲聲微微起伏，他緊鎖著眉頭，無論怎麼追尋也不能得到最終的答案。

終於香爐中的火光也消散了，輕風撞在掉漆的木門上咯吱作響，少年睜開眼睛從蒲團上站了起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

“果然……”少年輕輕呢喃著，“世間唯一缺少的就是一把能夠絕對衡量對錯的標尺。”

“無邪無正，神何依？人矣。”

“神依人也？人囚神也！”

開門出堂，遙看遠處夕陽下寥寥幾處炊煙，而寺廟另一邊的荒山卻傳來陣陣風嘯獸吼。

李孤虛細細品味人間種種或是人間之外的各種聲音，不知曾經的神對這一切會如何判定。

這時廟院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紅色布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肩上扛著一杆長槍，槍頭上挑著一個朱皮葫蘆，滿臉疲憊滄桑。

進門後他打量了一圈這荒涼的寺廟，雖然這裡被人打掃得乾乾淨淨但卻只是讓它顯得更加空曠淒涼罷了，況且這座寺廟的陳舊也不是稍作打理就可以掩蓋的。

這男人環顧廟院後將目光放在站在廟堂前的少年身上，行了個抱拳禮。

李孤虛被這個男人的目光刺得全身緊繃了起來，好像是一杆鋒利的尖槍直直地刺在他的魂魄上一樣，如果那男人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還有什麼是活著的話，恐怕也只有這一雙眼睛了。

但很快那個男人的眼睛也隨之“死去”，變得渾濁不再見其鋒芒，就像一杆斷刃的長槍。

李孤虛渾身一鬆，這才作楫回禮道：“孑寂廟廟主李孤虛，請問閣下是？”

“還鄉兵卒陳封，因別鄉多年家中又無親寒舍早已成灰，故來此處尋個住處，不知廟裡是否住得閒人，還望廟主收留。”

“無妨，”李孤虛笑了笑，“請隨我來吧，這破廟既然神曾住得，如今人怎麼就住不得？”

聽到李孤虛的話後陳封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卻說一些怪話，但他還是跟在李孤虛身後來到了廟院中的一間客房中。

在經過廟堂的時候陳封瞥了一眼那一個個空蕩蕩的神龕，越發對這個寺廟好奇，但他卻止住了自已的好奇心，他只是來尋個住處，並不想多管閒事。

帶到住處後李孤虛便去燒飯去了，陳封則在孑寂廟裡轉了轉，他發現這孑寂廟裡根本沒供奉任何神佛。

神臺和神龕都是空的，香爐也並沒有多少香灰，說明這裡並沒有多少香客，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這個孑寂廟會這麼清貧。

陳封發現雖然孑寂廟現在十分破舊，但規模卻不小，從牆上的雕刻和房上的瓦片就可以看出這裡曾經也鼎盛一時，甚至陳封都可以想象得到曾經這裡仙音嫋嫋，香火客不遠萬里來到這裡祭拜。

是什麼讓這裡這麼落敗？就連廟中的人也只剩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來做廟主。

但陳封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個上，而是嘿嘿笑道：“窮道士可修不起這麼大的道觀，這裡以前怕是那些胖和尚的地盤，不過既然這裡這裡叫廟……不對，不可能是百姓，難道是帝王家的？”

這時陳封在廟堂前的一根柱子上看到一些劃痕，湊近了後發現這些劃痕是為了掩蓋下面的一些稚嫩的文字，文字陳舊，劃痕還很新。

雖然文字被劃痕遮擋，但陳封還是可以依稀辨別出它們，他好奇讀了出來：“天道漸全月漸缺，月缺復盈道復殘。萬古悠悠多少歲，唯見道殘不見全。”

讀完後陳封忍不住笑了一聲：“呵，幼稚。”

“你說誰幼稚。”這時陳封身後傳來冰冷的聲音，他回過頭去後發現發現李孤虛正黑著臉站在不遠處。

李孤虛沉默了片刻後眼神有些飄忽訥訥地說道：“這不是我寫的。”

“嗯，我知道。”

陳封對著李孤虛笑了笑，但這個笑容很敷衍，這讓李孤虛的臉色變得更加僵硬。

“飯放你屋裡了，自已請便。”

說完後李孤虛離去，陳封則聳了聳肩回到了他的客房中，小時候的黑歷史誰都有，陳封回憶了一下自已的童年然後失落地嘆了口氣。

回到屋後陳封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兩個雜糧餅和一盤青菜，他坐下後取過槍頭上掛的酒葫蘆大飲一口才動筷子。

這些青菜實在苦淡難以下口，他猜想應該是周圍長得野菜，不過雜糧餅的味道倒是不錯。

李孤虛吃過飯後已經入夜了，他來到孑寂廟的廟院中將一盞燈籠掛在廟中一棵蒼勁的老樹上。

然後他調節了一下呼吸在手上暗暗發力，無名指和小指彎屈，用拇指壓住二指的指上，修長的食中二指併攏伸直後猛然刺出。

身體隨之舞動，雙指或點或圈，或劃或挑，同時他將全身的氣調動起來凝聚在指間上，每一次揮動都會帶起陣陣凌厲的呼嘯聲。

陳封聽到院子中的聲音，推開窗看了一會後忍不住問道：“你在幹什麼，練點穴嗎？”

“練劍。”李孤虛沒有停下，依舊在空中空刺著雙指勾起玄妙的軌跡，如行雲流水般得流暢，顯然他這麼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你的劍呢？”

“廟裡窮，買不起劍。”

陳封遙望而去，發現李孤虛的劍指上已經迸發出一層淡淡的劍氣，這說明李孤虛“練劍”至少也有三五年的時間了，如果僅是用手指練的話恐怕時間還要長一些。

“劍有什麼好練的，華而不實不如練槍。”陳封不屑地撇撇嘴。

“劍也練，槍也練。”

聽到李孤虛的話後陳封來了興致，提起他的長槍從窗戶一躍而出落在李孤虛的身旁，饒有興趣地看著李孤虛打空氣，雖然李孤虛已經練出了淡淡的劍氣但用的招式還是最基礎的劍招，而且因為缺乏實戰經驗破綻百出。

而且李孤虛的“氣”運用的並不通順，根本跟不上“體”的動作，這也導致了李孤虛的修行註定緩慢，要不是他練的是基礎劍招，動作比較平緩的話恐怕早就猝死了。

基礎劍招練到最後一式“收劍式”的時候李孤虛的臉色越發凝重起來，他幾次試圖驅散劍氣收劍，但劍氣卻彷彿失控般地狂躁地纏繞在李孤虛的手指上不肯散去。

最後李孤虛無奈地張開了手，一柄劍的虛影出現在他的手心中，原本在他手指上的劍氣只有劍刃，而現在卻構成了一柄完整的劍。

李孤虛用力一揮這柄虛影劍立刻被擲了出去，炸在廟牆上發出劇烈的轟響後才散去，幸好廟牆足夠結實沒留下太大痕跡。

如果我有一柄真正的劍的話就不用這麼麻煩了，李孤虛看著劍影消失的地方在心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