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能有機會見識到自已的葬禮,如此有趣的經歷,今天,秋風有幸體驗了一次。

葬禮是薛長老為他辦的,並不隆重,但是排場絕對不小,修真界看慣生死,一個無名之輩的離去,往往掀不起什麼浪花,只有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死了,才能配得上一場葬禮,以此紀念他的離開。

秋風這也算是死後風光了一回。

在一棵大樹後,秋風悄然看著薛長老他們將“自已”埋在一棵松樹下。裝自已的棺材是鑲金靈木製成,給自已的墓碑是烏崗寒石雕刻,這兩樣東西的價格,秋風把自已賣了也買不起。

這兩樣東西應該是薛長老為他自已準備的,現在倒是便宜了秋風,秋風真想問一句:我何德何能啊。

葬禮其實很簡單,就是一群老頭將自已裝進棺材,找個地方埋了,說它排場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內外兩門所有長老全都來了。

這待遇,就算真的是聖子死了,恐怕都不會有這麼大排場。

一聽到自已身死的訊息,內外兩門所有長老都放下了手中的事,前來送自已一程,這份情誼難以言喻。看他們傷心的樣子,秋風還有些過意不去。

其實我還沒有死,至少我的靈魂還活著。

要怪就怪那個可恨的神吧,都是他害的。

秋風的墓前,一眾長老低頭默哀著,似乎是被他們的悲傷所引,整個林中都變得靜悄悄,蟲鳥都不敢鳴叫。如此靜謐的環境下,秋風的一舉一動都很容易被他們發現。

那些長老都是五境、六境的強者,還有一個薛長老可是七境的仙人,哪怕現在的秋風身負六境修為,精通隱匿術法,他也不敢靠的太近。

這氣氛,壓抑的有些難受。

片刻後,那些長老抬起頭,也在這一瞬間,林中肅穆的氣氛消失了,很快蟲鳴與鳥叫聲響起,秋風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用的是聖子的身體,聖子與他並無交情,所以自已現在怎麼也不該出現在這裡。這要是一個不慎被他們發現了,那肯定解釋不清啊。

再者說了,無論是“聖子謀殺內門弟子”,還是“內門弟子謀殺聖子”,最後倒黴的不都是他嗎,解不解釋都沒什麼用,現在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千萬不要跟這件事扯上關係。

墓碑前,古長老向薛長老問道:“老薛,秋風是怎麼死的?”

眾多長老齊齊看向薛長老,顯然他們也很在意這個問題。

薛長老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是個意外,他在家裡摔倒,不小心頭撞破了頭。”

講真的,他這話他自已都不信,可他現在只能這麼說。

“不可能!”一位脾氣暴躁的長老吼道:“為了活命,秋風小子還修煉過煉體之法,老莫的鍛體丹也沒少給他吃,他的身體看著孱弱,實際壯得跟熊一樣,怎麼可能撞到頭就死了。”

被提及的莫長老也說道:“就是,老薛,你跟我們說實話,秋風到底怎麼死的?我們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對,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一眾長老群情激奮,雖然他們與秋風相識不到一年,但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是厚重且真摯的。

能得到這麼多人的支援,薛長老也替秋風感到開心,也替秋風感到惋惜,要是秋風能活著的話,有大家的支援,他最少也能在外門謀個長老之位,甚至修煉到七境,前往聖地修行,也未必是什麼難事。

如此大好前途,令人扼腕嘆息。

薛長老道:“大家且先靜一靜,我知道這一年裡,你們承了他不少情,但在我們之中,我才是欠他最多的。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但怎麼看,這都是一場意外。”

那天在秋風的家,薛長老沒有察覺到任何人的氣息,他可是七境的修士,能瞞得住他的人,恐怕也不是什麼簡單貨色。

秋風之死一定非同小可,這其中的牽扯,恐怕不是這些五境、六境修士能參與得了的。

古長老冰冷道:“查,一定要查,絕對不能讓他枉死。”

薛長老急忙道:“不能查!”

二人瞬間轉過頭瞪著對方,像是兩隻將要掐起來的老虎,氣勢洶洶,一個是離七境只有一步之遙的六境巔峰,一個是實打實的七境仙人,二人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其餘長老不敢輕舉妄動。

就這麼瞪了半天,沒想到是七境的薛長老先敗下陣來。

無奈嘆了口氣,薛長老道:“聖地會來人。”

一句話包含了太多的資訊,“聖地”二字也讓古長老熄了火。

“上面會下來人?牽扯有這麼大?”

“嗯。”

“秋風到底是惹上了什麼?”

“這個我不能說。”

聽他們說話雲山霧罩的,躲在暗處的秋風變得一臉懵圈。什麼牽扯?我的死因牽扯這麼嚴重的嗎?

他放出神明的事被薛長老知道了?

可是不應該啊,關於神明的事,整個宗門應該都沒有幾個人知道,不然他們也不會對那個匣子束手無策,既然不知道關於神明的事,薛長老他又是誤會了什麼呢?

總感覺這其中有什麼環節是秋風不知道的,但猶豫了一下後,秋風決定不參與此事。

還是那句話,千萬不要跟這件事扯上關係。千萬千萬不要跟這件事扯上關係。

……

……

修真的人,並非所有都是清心寡慾,有些人就是喜歡那些世俗的東西,財富、權利、美色,可能大多數修士都無法免俗。

對於這種情況,宗門的態度是:不管。

修行又是修心路,喜歡什麼就去追求,拿得起才能放得下,你拿都不讓他拿,你又如何叫他放下呢?

所以在宗門之中,也能見到很多如同凡間的地方,甚至還有集市,這裡人來人往,雜亂喧囂。這種俗氣與仙家境地其實不搭,但是作為一個“人”來說,這種地方還是很有意思,且很有必要的。

在步入七境之前,修士終歸還是凡人。

在內門之中,有一條這樣的長街,名叫“鬧市”,是宗門之中最熱鬧的地方。那些喜歡經商的修士,會在這條街上租一間鋪子,用來經商。這裡賣什麼的都有,靈石、靈藥、法器,陶瓷、布匹、胭脂,無論與修行是否有關,只要是能做的生意,就一定有人來做。甚至有些商店還是宗門長老開的呢。

在眾多商家之中,最受歡迎的,莫過於街道中心的【璇璣酒樓】,能用宗門的名字命名,這酒樓一看就不一般。這裡的菜品味道極佳,這裡的靈酒更是一絕,修行累了找幾個好友,來此小酌一杯,感受一下凡間煙火氣息,絕對是一種享受。

今天的璇璣酒樓,依舊人如山海,熱鬧非凡。

嘈雜的談論聲中,有一桌人的聲音極為引人注目。

“聽說了嗎?那個‘宗門之恥’終於死了,簡直大快人心啊。”

“啊,你說的是那個秋風吧,一個只會溜鬚拍馬的小人物,死就死了唄。”

“聽說他死了之後,那些長老們還親自去給他下葬了,真是不知所謂,這麼一個卑鄙無恥的人,到底有什麼好的?居然能讓那些長老們這麼上心。”

“誰說不是呢,就因為他,靈寶閣關閉了一整天,害得我白跑一趟,死了也要給人添麻煩,可恨至極。”

“說起來,他是怎麼死的?”

“好像是在家摔倒了,然後頭磕到了桌角,就這麼磕死的。”

“啊?不會吧,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就是長老們寵愛的小天才嗎?這死法簡直了!”

“就是啊,不行,我也得笑會兒,當初那些長老可都把他吹上了天,說他是天縱奇才,比我們強多了,可現在看看,啪啪打臉啊。”

“武堂和丹堂的長老們也這麼說過,不僅把他誇上天,還把我們貶低的一無是處,就他那一個九品靈根的廢材,修行全靠討好,他拿什麼和我們比?”

“也不知道那些長老們臉痛不,天縱奇才?三境修士走路摔死,能有這種死法的,他還真擔得起奇才二字,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死得好,死得好啊,這種人死了,當浮一大白!”

“哈哈哈哈哈。”

秋風的故事引得這一桌人鬨堂大笑,他原本“溜鬚拍馬”的標籤旁,恐怕又要加上一個“走路摔死”的丟人名號,而且這個名號更加響亮。

在這桌人大笑之後,旁邊幾桌人聽到秋風的故事,也跟著大笑起來,然後演變成整個酒樓的人都在笑。這些弟子還從來沒有如此團結過。

討厭秋風並非宗門個例,宗門幾乎所有弟子都很討厭秋風。

秋風的故事也從酒樓開始,傳遍整個宗門,他也徹底淪為了宗門的笑柄,這時候也足以看出秋風的人氣,他一死,幾乎整個宗門都很開心。

當然,也未必全都這樣。

在酒樓二樓的一個角落,兩個身著厚重長袍的少女安靜的吃著菜,她們的長袍上有大大的帽子,將兩個人的嬌顏遮住大半。

不過單看她們露出的瓊鼻和小嘴,不難看出這是兩個美女。

酒樓裡嘲笑的聲音傳遍每一個角落,她們自然也是聽得到的,一位少女聽著他們惡意的聲音,不由得握緊了筷子,而另一位少女倒是不怎麼在意。

淡然的少女笑道:“秋風嗎?居然有這麼可笑的死法,好傻,這個人究竟是有多弱啊。”

秋風摔死的故事,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博得了美人一笑吧,可惜沒人看得見。

“別說了!”另一位少女冰冷道,不難聽出,她很不高興。

淡然的少女被這冰冷的語氣嚇了一跳,同時她也發現,面前同伴手裡的筷子已經被她握變形了。

“聖女,你怎麼了?”少女不敢再調笑,只得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什麼,我們走吧。”冰冷的少女放下已經變形的筷子,起身直接就要離開。

“可我還沒吃多少呢。”少女委委屈屈道。

“走!”

被嚴厲的吼了一聲,少女打了個激靈,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趕緊挑自已喜歡的菜扒拉兩口,然後扔了筷子就緊跟上已經開始下樓的冰冷少女。

“等等我嘛。”

鍾離落真搞不懂,今天聖女怎麼這麼大火氣,她大姨媽也不是這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