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太陽也似怕起冷來,蓋了一層厚厚的棉被,躲在雲層裡懶洋洋的只露出半個腦袋,讓人更覺寒意。

“你醒了夫人。”春燕端著一盆水緩緩走來。

女人素衣直髮,褪去了往日的雍容華貴,面色蒼白如紙,倒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夫人,今天穿這件大衣吧,天寒了,山上肯定更冷。”春燕將衣物遞過去。

“不用了,收起來吧,以後都不穿了。”她神情黯淡。

這件貂皮她儲存了二十年,是她表哥送給她的,如果當初,沒有愛上洛建文,沒有一心想嫁到洛府,會不會結局不一樣……

望著銅鏡裡的自已,她摸摸臉,仍然是水木清華,卻早已沒了當初少女的稚嫩,更多的是幾分成熟韻味,不知不覺中連笑容都沒了。

“夫人,聽說那個喬氏也要隨咱們一起出府,老爺還允了,說是替腹中孩子求健康。”春燕給她插了一隻黃金髮簪,瞬間讓疲倦的臉上增了幾分色彩。

“可是傳言那喬氏並未有孕啊!也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王玉梅沉下臉來,心裡萌生不好的預感,她想做什麼不是一目瞭然嗎?以前只是懷疑,現在倒更讓她坐實了喬清暮是假孕的那個傳言。

一起出府,說白了是祈福,實際想用空穴來風的孩子做什麼文章吧,到時借用我之手,兩全其美,好妙的計劃。

“把訊息散出去,就說去卿道寺。”她的臉上慢慢爬出一點笑容……

“姨娘,傳來訊息,二夫人一隊人前往卿道寺了,我們要不要跟上。”

鏡前女人風姿卓越,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嬌豔若滴,隆起的肚子更是為其增添了幾分柔和之美,盡顯母性光輝。

“急什麼,外面都打點好了嗎?”

“打點好了,大夫也買通了,到時就說大出血一定要將死胎取出,不然危及母體性命,那麼所有的都順理成章了。”

“可靠嗎?”她抬眉,得意地仰起頭挑了一副橢圓形水晶耳環,簡單又不失優雅。

“班主找的人,絕對可靠。”

“好,咱們就去卿道寺。”她邪笑,好似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洛寒兒坐在院子裡,往嘴裡放了顆葡萄,聽著風聲,看著風景,享受此刻的安寧,卻也不覺寒意。

鼕鼕和夏夏一天到晚嘰嘰呱呱的,還好讓她們下去了,不然耳根子又不得清淨。

這園子雖說不上優雅寬廣,卻也算得上小巧別緻、極富野趣。院中東一片西一片的梅林已經漸漸蹦出花苞,那片紅是她娘最喜歡的紅。

旁的花,大抵都是春暖才開花,它卻不一樣,愈寒愈放,越是風欺雪壓,開的越精神燦爛,在這一片枯竭的草黃裡獨佔風華。

“丫頭。”

洛寒兒回過神,將翹起的二郎腿下意識地收了下來,整理衣裙,坐直了身子“父…父親。”她尷尬一笑。

“府裡女眷都出府祈福了,要不你也出去透透氣,靜靜心。”

why?

他讓她出府?是的她沒聽錯,她的“慈父”讓她出去透透氣?幸福來的太突然了好不好,有點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啊?”

“怎麼,不願意去啊。”他自顧自的坐下來,打量著她,眼裡盡是溫柔。

“去,去。”兩個絕對肯定的字眼吐出。

誰說出去就一定要去寺廟的,我才不要參與她們的明槍暗鬥,到時候弄的裡外不是人,豬狗不如?“呃”反正意思就差不多,被當炮灰就是了,總之她們往東,我就往西。想到這,洛寒兒不由開始嚮往外面的世界。

看洛建文的眼神也不似以前那麼犀利,處處提防,有好一會,她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神情不由有些傷感。

偌大的寺廟,院子卻很小,更顯得院落的幾棵菩提樹碩大無比,雖說已入冬了,但它們還是那麼挺拔蒼翠,讓人望而生畏!

明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走近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尊直衝頂梁的佛爺,笑容滿面,似是可以原諒人們所有醜陋的嘴臉,大肚敞開,似是可以接納世間萬物所有的貪念。

旁邊更是錯落擺滿了高低胖瘦的小佛,形態萬千,有的呲牙咧嘴怒目而視。有的朱唇微啟面帶微笑。有的盤膝而坐雙手合十。有的金雞獨立手舞足蹈……

喬清暮有些害怕,莊嚴的場景讓她失了分寸,還沒叩拜就轉身離去。

“我們回去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好慌。”喬清暮有點想打退堂鼓。

“姨娘,你先別急,做事不能半途而廢,現在扳不扳倒王氏是一說,我們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已,以後想再出府就不容易了,這府內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就算你想處理乾淨都不是那麼容易的。”春蘭分析道。

是啊,春蘭說的不無道理,在外面可以安排好一切,包括那個虛有的孩子,可以說是因為意外,孩子保不住,是個死胎,可是在府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老爺又一心求子,喬清暮拽緊手心,才發現這大冷的冬天,裡面竟全是汗。

她發現自已有點精神失常,她甚至想過一死了之,可是,她真的敢死嗎?

拼吧,再拼最後一次,她告訴自已。

“你們確定她們往這邊來了?”喬清暮開口。

“按理來說她們一行人比我們早出發,不存在還沒到啊,秋菊,你是聽誰說的。”春蘭問。

“是從二夫人房裡的春燕口中傳出來的,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而且卿道寺是離府裡最近也是最大的廟宇了,應該沒錯吧。”秋菊也開始有點懵。

“沒關係,回府的途徑只有一條,過程不重要,結局如我們所想的就行。”

為求生存,誰都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小姐,你慢點。”繁華的街道,夏夏邊追邊喊。

洛寒兒停下給了她一記白眼,“說了出來要叫公子,看不出來我這一身行頭嗎?”她將手中扇子合起,敲了她一記腦袋。

夏夏摸摸頭,“每次都這樣,你打這邊,鼕鼕打那邊,我能聰明到哪兒去?”

“說我什麼壞話呢?”鼕鼕一路小跑來,拿著幾串糖葫蘆,又想敲她。

“咳咳,好了,大庭廣眾下注意些,我們的身份現在是男子,你見過哪裡有在街上打打鬧鬧的公子哥。”洛寒兒馬上擺出一副正經模樣。

這,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