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貝兒回到府,只見床上的父親面色蒼白,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他臉色枯萎如同一張乾癟的黃葉菜,兩眼無力地閉著,呼吸十分微弱。

“御醫!快!快看看我父親!”

幾位御醫輪番把脈後商量。

“氣血攻心,傷到五臟六腑了。”

“是啊,確實有點麻煩,另一個太醫捋了捋鬍子說。

“特別是心臟受損最為嚴重,就算強行使用救心丸,也是治標不治本,還要看他本身的承受能力,如果…。”

“如果什麼呀?”王玉梅急的團團轉,自已爭強好勝了一輩子,她倒是開始後起悔來,當時迫不及待想要扳倒喬氏,也是為了洗白自已使她墮胎的嫌疑,如果老爺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

“夫人!這個,太師這個病已經…”

另一名太醫說“我們才疏學淺,要和以前一樣基本是不可能了。不過當下可以用救心丸強行使他舒緩過來,但也是短暫的,如果承受不了這強大的藥效,可能當場就會斃命。”

王玉梅癱倒在地,猶如晴空霹靂,畢竟二十年夫妻,當初也是奔著情深才託付終身的,如果不是因為洛建文一連帶回幾個姨娘來,冷落自已,也不會落得這般模樣,也不會讓嫉妒心矇蔽雙眼,最終釀成慘劇。

這個時候她倒是真希望那喬氏有孕,並且沒有流產,是個男孩,就快要臨盆了,再不濟那孩子也得稱自已一聲母親,是府裡的希望,也是唯一的根啊。

“寒…”洛建文虛弱的發出聲音。

“老爺,你想說什麼。”王玉梅奔到他面前。

他的眼睛慢慢溼潤,竟浮現出從前無限美好的片段。

“寒兒!”他伸手去抓眼前的影子。

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對錯,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已而活,何罪之有?

比如,白雨陌是可憐的,賠了府宅,傷了心,斷送了一生的幸福,可她王玉梅又何嘗不是可悲的,青春年少被養在府外,見不得光,上不得檯面,就算登堂入室也只是個二夫人。

喬氏是不幸的,一生無兒無女,只因他說的。“一顰一笑一回眸,一生一世一雙人,明明知道不可能一雙人!”但她就是傻乎乎的甘願來到這裡,成了連妾都不如的姨娘。

戲子淚千行,究竟是誰在假戲真唱?

雲氏姨娘更是悲慘的,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走向末路,以那麼痛苦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她曾經也是天真無邪的小丫頭。

何人錯?只不過每個人都在用自已的方式努力活著。

是男人的錯嗎?

不。是這個時代,是這個扭曲的社會,是這個對女人不公平的國度!

“你想說什麼?老爺。”王玉梅趴在他身上,湊近想要聽個詳細。

“寒兒。”他艱難的發出兩個字。

王玉梅眼淚定在眼眶,為什麼是她?

“此事非同小可,這個救心丸要不要稟明皇上以後再給他吃。”

“是啊,到時候我們可吃罪不起。”

幾個太醫圍在一起商討。

“可是去宮裡來回就要幾個時辰,等不了的,吃了救心丸可以多撐些時間,見一見想見的人,說一些想說的話。”

洛建文緩緩抬起手,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說,把藥給我!

幾人猶猶豫豫,不知如何是好。

洛貝兒接過,遞給他,自已早已淚流滿面,不管怎麼樣,都不要讓他帶著遺憾離開。

吃下藥後,洛建文整個人明顯精神氣上來了,眼睛也有點神了。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見寒兒。”聲音嘶啞且細若遊絲。

寒趣閣

“寒兒!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說。”還沒等沈江南開口說完。

“什麼事啊?”

“小姐!”夏夏懵懵撞撞跌進來,倚在門沿,大口喘著粗氣,腿都是發軟的。

“怎麼了,總是慌慌張張的?”

“府裡剛剛傳來訊息,說老爺病危了。”

“什麼?”愣了一秒,洛寒兒抄起外衫就往外跑。

沈江南忙追上去,他剛想說來著,今天事情太多竟一下耽擱了。

“夜裡馬車不好走,我帶你騎追風去。”

洛府

一下馬,洛寒兒就像失了頭的蒼蠅般四處亂竄。

眼睛是紅腫的,淚是止不住的,她明明是恨這個父親的,明明已經斷了父女之情的,為什麼此時此刻覺得長廊這麼長,府門離後堂這麼遠。

“父親,等我。”

“不好!太師大人好像承受不住救心丸的藥效了。”一太醫指著他在慢慢變化的臉。

只見他眉毛緊皺,臉色蒼白,神情痛苦,一隻手捂著左胸口,手在顫顫巍巍,任何人跟他說話他都不願開口。

只有他自已知道要把精神氣留給寒兒,然後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父親!!”

見來人,洛建文掙扎地稍微把頭抬起,蒼白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細細的汗珠從額頭溢位,死寂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慢慢努力地抬起顫抖的手,洛寒兒奔過去一把拉住,就如那天雷聲大作的夜裡,父親握住自已的手一樣!可是這一次,他的手沒了溫度,是冰涼刺骨。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噴湧而出。

“寒兒!”

“你別說話,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我什麼都聽你的。”

她邊哭邊說,手也跟著顫抖起來。

“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娘了。這次,我真的沒有騙你,沒有去求聖旨,更沒有捨棄你。”他眼眶發紅。

“我不管,我不信,你要快點好起來,你要彌補我,如果你做了逃兵,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這一生從不敢面對自已,面對你,面對你母親,如果是逃兵,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完,眼淚隨著眼眶溢位,那雙緊握的手再也沒有力氣在空中周旋,硬生生的掉在床上。

房間頓時跪滿了人,哭的,大哭的,嚎啕大哭的……

於洛寒兒來說,此刻時間都彷彿是靜止的,她身體僵硬,瞪大雙眼。

“不要。”她突然聲嘶力竭地喊到。

沈江南跨過去,扶住了這具搖搖晃晃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