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頒獎儀式

*

南城二中。

分明是九月份，不知為何今天卻下起了大雨，照理說應該是大太陽才對。外頭灰濛濛的，撲面而來的一股壓抑的氣息，令人心生煩悶。

孟榆冒著雨跑進保安室裡避雨，身上倒也沒溼很多，只是這雨下的太突然了，她連傘也沒帶。

“小同學沒帶傘啊？”保安大爺問，然後惋惜說道：“可惜我這裡傘被前面幾個同學借走了。只能等雨小點走嘍！”

“嗯。”孟榆輕聲應了句便不再說話。

雨嘩啦啦的聲音沒入耳朵裡。孟榆看著雨目光渙散，嘆了口氣。

不知道這雨要下多久，希望新的班主任不要怪她遲到。

眼看著雨越下越大，孟榆原本平靜的神色染上一絲煩躁，要不乾脆冒雨跑過去得了，她不喜歡失約於人。

正當孟榆準備把書包卸下來舉到頭頂避雨時。一柄黑傘出現在她目光裡，孟榆一抬頭便與傘的主人對視。

那人眼神極其冷淡，明明只是一眼。卻好似將她的狼狽看透無處遁形。孟榆心裡頓時湧起一種莫名的羞恥感。

這人的眼神實在是過於......所幸那人也不多看她，撐著傘走了。

孟榆鬆了口氣正架著書包準備跑時。

撐著黑傘的男生又折回來了。黑傘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個身形，孟榆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傘傾向她這邊，孟榆聽見他說：“走吧，我帶你去教學樓。”

孟榆舉著書包愣了一瞬，隨即立馬把書包拿下來。

男生很高，快比她高大半個頭。孟榆感覺有些窘迫，匆匆看他一眼便飛快低下頭，只緊抱著微溼的書包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賀林川捏著傘柄，目光幽深地看向前邊的小水窪，雨落在上面濺起一圈圈水花。

怎麼會有如此像的一雙眼……

*

雨下的急去的也急，嘩啦啦下了半小時便停雨，現在甚至出了太陽。

孟榆拿著學生檔案去班主任辦公室找張建輝老師，她高三這一年的班主任。

張建輝戴著眼鏡，他拿著檔案眯著眼仔細端詳著孟榆與檔案上照片的對比，似乎在確認是否為同一個人。

不怪老師疑惑，檔案上照片的女孩長髮飄逸星眸燦爛，說是天使都不為過。

但眼前這個亂糟糟短髮戴口罩的瘦高且看不出性別和沒氣血的學生，這倆真的是一個人？張建輝教書幾十年表示一點不信。

張建輝擰眉，很嚴肅問孟榆：“你確定你沒拿錯檔案？你和這個女生是同一個人？”他說著指著照片上的女孩。

“……沒拿錯，我是孟榆。”孟榆邊說邊摘口罩，還把凌亂的劉海撩上去方便張建輝辨別。

口罩上的臉白淨精緻與照片上的相差無異，張建輝看了她好幾眼才確定下來。

檔案父親那欄，謝青珏三字後面寫著逝世。張建輝對她生出了幾分憐惜。看上去這樣乖巧漂亮的女孩，父親已經不在了。

給孟榆代理完入學資料，張建輝起身領她去操場看頒獎儀式。

孟榆跟在他後頭聽他說話。

“今天有上個學期期末考試的頒獎典禮，就在操場上。”

“帶你去看看我們學校的優秀學子，理科狀元還是我班上的學生呢！”

孟榆輕輕點頭，她一低頭眨眼眼睫毛能碰到口罩邊。

她思緒放空，這個口罩有點大，下次換個小的。

*

孟榆和張建輝一前一後站在樹蔭下看著不遠處操場上浩浩蕩蕩的人群。

今天是高三生第一次進行升旗儀式，行完注目禮之後，校長在講臺上激情並茂的演講。

“同學們！寒窗苦讀十二年，這一年我們即將到了人生的分水嶺！”

“回首你們過往的十八年，高中是痛苦的、是壓抑的，是努力卻仍然得不到回報的。但是沒關係，只要同學們努力了盡力了，這個時候你們可以很自豪地說，”

“我，無愧於自已，無愧於父母，無愧於母校，無愧於社會，無愧於生命！

這任校長叫汪愛華，是從一中調過來的，在原先學校他是教導主任，不過現在升職了。去年一中出了個省狀元，那個班級的老師全都升職加薪，其中就有這個校長。

汪愛華校長繼續演講：“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當然，他的演講是出了名的打動人心，講臺下的學子們已經熱血沸騰，決心要好好學習上進爭取考它個八百分！

到了演講的尾聲，汪愛華講完示意年級主任把名單遞過來。那是上個學期期末考試的考取成績優秀的學生的名單。

汪愛華接過名單拿著話筒開始念：“接下來，我來宣佈上個學期期末考試理科的第一名——”

“高三八班賀林川！”

他話音剛落人群裡猛地迸發出歡呼聲，氣氛瞬間抵達最高點，掌聲如同雷鳴般滾滾湧來，伴隨著偶爾幾聲尖銳的口哨和興奮的尖叫。

這是頒獎的常態，但是這卻是第一次第一名不在重點班產生的場景，反而是出現在八班這個差班。

要說緣由嘛，也很簡單。

重點班的老師看不慣賀林川上課睡覺，覺得他影響班級同學的學習，經常上課點名他還時不時諷刺，賀林川煩不勝煩要求轉班，所以才去了八班。

八班同學自動分開一條路，賀林川垂著眼站那兒，校服衣領的扣子沒扣好，露出半截鎖骨。外形俊朗卓越，眉眼如畫，身後人成了他的背景板，光彩不及他半分。

“啊啊太帥了！啊啊啊真不愧是男神級別的人物！”

“哈哈哈哈你看12班的班主任，他臉都綠了哈哈哈哈哈哈，叫他把賀林川趕走！第一名居然在咱們班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臥槽，真想給他拍下來做表情包！”

被唸到名字的人要上臺領獎，往年的獎品一直是那種比較精美的本子，今年學校異常慷慨大方，可能是拉到贊助商有錢了。

第一名有500塊獎金還外加一箱六個核桃，第二名200塊，第三名100塊，第四名到第十名50塊以此類推。不過除了第一名獎品豐厚外，其它名次略顯潦草，所以這也就激發了所有學生的幹勁。

不知是誰突然跳出來朝著賀林川大喊，喊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喂——賀林川！我一定會超越你！一定會！”

“臥槽那是鄧楊林吧？12班那個，期末考試的第二名！”

“真勇啊哥們！看好你，下次也被賀林川打敗！”

“笑死我了你哈哈哈哈哈！”

太陽光線照射到孟榆的眼裡，她不適地眯眼後退一步。

講臺中央站著的少年單手拿著透明的水晶狀元杯，頭髮蓬鬆柔軟，在早晨的陽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的光芒。

賀林川輕瞥鄧楊林一眼，忽地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他晃了晃狀元杯說道：“期待你把它奪回去。”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是足夠鄧楊林聽見。

人群裡倏爾爆發掌聲和歡呼聲，這種勢均力敵的場面最令人振奮人心了。

汪愛華唸完了理科，換了名單開始念文科。他看著臺下意氣風發的少年學子們動容萬分，情緒也激昂了不少。

“接下來是我們的文科狀元，高三七班謝秋成！”

七班的女生回頭，後排有個男生走了出來。謝秋成是個瘦高長得很清秀的男生，一眼就是女生很喜歡的型別。

他從校長手中接過狀元杯雙手捧著，然後朝臺下深深鞠了一躬，看上去非常有涵養。不像一邊的賀林川大剌剌地單手捏著，好像是拿著什麼臭東西一樣很嫌棄。

汪愛華看著名單繼續念：

“……”

“第九名——高三七班舒澄！”

舒澄？孟榆心下一驚，她居然聽到了兒時好友的名字。原來舒澄在這所高中讀書啊，幸好她來了二中，還能再次見到她。

講臺上合影的只有文理科的各第一名，升旗結束後會單獨拍個人照和集體合照。

校長一左一右一個狀元，少年都比他高出許多，雖然看上去喜感十足，但卻很讓人嚮往。

孟榆看著臺上意氣風發的少年有些感慨，突然發覺生命有了生機希望。

可能數年後她都忘記自已年少時的模樣，但她始終會記得那個夏天，周圍同學的喧鬧和耳畔那放肆招搖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