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此起彼伏,風間㹳渾身顫抖個不停,和平年代出生的人,何曾親眼見識過野獸捕食的血腥場面。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但這次卻是從雪凜館外面傳來的,羽毛無法讓風間㹳看見樹林中的景象,因此風間㹳再三思考後,還是走到了天台的邊緣向下俯視。

風雪之下本不可能目睹的猩紅雙眼,於呼嘯之夜亮起。

“三個——”風間㹳連連後退,此時他多想有一雙翅膀,能夠飛向天空。

但坐以待斃只有死路一條,風間㹳緊緊握住手中的羽毛,回到了血腥的捕食現場。

戰局呈現出一邊倒的勢頭,兩隻化為野獸的獸人只有隱私部位有殘破的布料遮擋,身體其他部位的毛髮幾乎都被血液黏在了一起。

若是將現場殘存的軀體拼湊起來,恆陽的盜賊團隊已經死去了三人——“嘔——”風間㹳實在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嘔吐起來,幸好他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在吃一些清淡的食物。

“該死,我怎麼碰上這麼倒黴的事了——”風間㹳抱怨著,跑下天台,跑出房間,來到了五樓的走廊。

在這期間,一豹一牛這兩個獸人再次徒手撕碎了盜賊團的一員。

一樓的廳堂染上了一層血色。

“不行不行不行,用看的就知道不可能溝通,這雪凜館出去的路也只有一樓的入口,我現在的正確做法是……協助恆陽他們。”

確定了計劃,風間㹳強忍著噁心,靠著牆壁慢慢下樓,越往下走血腥味就越濃郁,在抵達三樓後,風間㹳不再敢深入。

風間㹳探出頭,握著索命銃的手伸出護欄,瞄準了正與盜賊團戰鬥的豹子獸人。

“……我在想什麼呢……”

這個距離去打步法似鬼魅的豹子獸人,風間㹳自認是做不到的,他安撫著狂跳的心臟,下到二樓,用索命銃瞄準了用牛角硬頂恆陽大砍刀的牛獸人。

風間㹳扣下扳機,預想中的後坐力與衝擊力都沒有發生,甚至槍聲都不存在,一枚子彈便射了出去,擊中毫無防備的牛獸人左肩,牛獸人的左手瞬間塌了下去。

即使是沒有徵兆與殺意的攻擊,子彈的方向還是暴露了風間㹳的位置,牛獸人怒吼一聲,牛蹄用力一登,直接跳到了二樓。

恆陽暗道不好,緊隨牛獸人之後,在牛獸人吼叫時衝到了風間㹳面前,用手中的大砍刀擋住了牛獸人牛角的攻擊,自已則被這股大力頂飛摔到一樓。

風間㹳看見恆陽被頂飛,毫不猶豫地開了第二槍第三槍第四槍,毫無聲息的三發子彈都結結實實地打在牛獸人身上。

身高超過兩米的牛獸人並沒有倒下,在牛獸人那肌肉暴漲的體表覆蓋了一層紅黃交加的氣流,子彈被擋在外部,接著掉在地上發出叮的聲響。

與此同時,牛獸人左肩的傷口也正在癒合,血腥的化身揮舞起修復好的左臂,帶起一陣腥風向風間㹳砸去。

風間㹳急忙躲閃,即使是牛獸人能讓人粉身碎骨的一拳,也沒有打碎對比之下看起來十分薄弱的走廊。

這給了恆陽喘息的時間,恆陽再度跳上了二樓。

“小兄弟!暗器借我一用!”

“嘖,給你!”恆陽為風間㹳擋角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風間㹳也不猶豫,連爬帶跑地扔給了身後的恆陽。

恆陽接到索命銃後,單手持銃瞄準牛獸人後,開始從體內溢位灰色的血氣。

牛頭人發狂般的嚎叫後,頭頂的雙角冒出亮光,向躲在恆陽後面的風間㹳撞來。

‘轟——!’

索命銃在恆陽手裡爆發出了明亮的白光,隨後便是一聲巨響,牛獸人直接被轟飛到牆上,摔下來之後不見再次起身。

“——啊?你剛才……哦,我懂了,恆陽老哥是用那什麼血氣催動的?”風間㹳驚魂未定,小小的手槍模樣的索命銃在會使用血氣的獸人手裡,竟然直接成了一門大炮。

恆陽口溢鮮血,臉色扭曲道:“不,嗚,我的用法是錯誤的,不能再繼續使用了……長靈族的暗器應當是不露出任何聲息,就將對手一擊殺掉,正因如此,這等兇器才會被聖月島直接管轄,尋常人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一眼……小兄弟,你趕緊跑吧,返祖的獸人極其難纏,我等今日就算能活,也剩不了幾人了,我的冤屈……只能託付給你了。”

恆陽捂著胸口,在將索命銃扔給風間㹳後,轉身握著大砍刀跳下二樓,與他的一眾小弟圍攻起豹子獸人。

在風間㹳和牛獸人戰鬥的這短短几十秒內,豹子獸人又破開了兩個盜賊團獸人的胸膛。

“你先等人把話說完啊……門外面還有隻老虎啊,我能跑哪兒去啊……”

風間㹳望向下面的大廳,現在只剩下包括恆陽在內的六人圍攻豹子獸人,豹子獸人出招似乎都是靠本能,在橫衝直撞的牛獸人離開之後,他們終於能避免傷亡,並且不斷在豹子獸人身上新增傷口。

一切彷彿都在向著好的方向轉變,就在這時,風間㹳手中的羽毛再度發出了電流。

風間㹳咬緊牙關,現在不是該考慮暴露自已存在的問題了,他向下面大叫:“來了……來了!還有一個虎獸人!”

從雪凜館的門口,一隻身著華貴的黃虎獸人漫步而進,在他裸露出來的毛髮上,有著醒目的紫色印記。

“廢物,廢物,廢物!盡給我這些廢物……”

黃色皮毛的虎獸人伸出舌頭舔舐著尖牙,他的手掌握緊,在牛獸人的脖子上出現了一個閃爍著紅燈的項圈,項圈的紅燈轉變為綠燈,牛獸人的身體有了反應。

“算了……反正最後都得進肚子裡,還以為這次能抓到落單的北境翼族呢,可惜了……不過好像也有一塊上好的肉啊。”

猩紅的雙瞳直視起了風間㹳。

毫不猶豫,風間㹳緊握羽毛,羽毛中的暖意三度向他身體衝去。

別往上走,別往上走,你別給我往上走啊啊啊啊啊!

暖意抵達肩膀處之後再度分成兩股——

“叫你!別給我!往上走啊!”

風間㹳用索命銃的握把擊打起自已的脖子,沿著神經通向大腦的暖意竟真的慢了下來,而流在血管的暖意已經衝向他的五臟六腑。

風間㹳噴出鼻血,雙耳血流不止,眼睛也泛起血絲,他的脖子已經被自已用握把打得血肉模糊。

但體內的暖意已經運轉了一圈,最終成功抵達了肚臍下方,也就是丹田處。

“嗯……能感覺到你這傢伙在強行運轉血氣,不過這樣可不行,要是你爆體而亡了,肉就不新鮮了,這東西本來是給北境翼族準備的,你這道主菜倒也配得上。”

黃虎獸人隨意扔出一個卷軸,卷軸在大廳中央攤開,朦朧的霧氣瞬間瀰漫,將雪凜館的一到三層全部裹在其中。

風間㹳體內衝向大腦和丹田的暖意消失不見,他顫抖著向後退,靠住牆,慢慢癱坐下來,在二樓走廊盡頭的牛獸人則緩緩起身,鼻孔發出沉悶的哼聲,口水流個不停。

“大家,這是能隔絕血氣的霧氣!在這霧裡誰的血氣都無法外放!就算獅虎族的獸人返祖了也用不出來獸印技!這就是我們最好的——”

一張大手蓋住了恆陽的臉,被拖拽著拍在了地上,恆陽翻起白眼,失去了意識。

“蠢貨,就算用不了獸印技,我和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也是天差地別……不許搶我的食物!”

黃虎獸人眼露兇光,牛獸人的項圈再度散發出綠光,牛獸人顫抖著半跪在了牆邊。

黃虎環視了一圈嚇破膽,全身都籠罩在黑衣裡的剩餘五人,笑著說道:“好了……該拿誰當開胃菜呢……”

“喂,我說你啊,那是叫返祖嗎?返祖的獸人會像你這樣想吃肉嗎?想到連獸人的肉都吃……返祖的意思是理性退化,野性佔據上風的意思哦?”

風間㹳依靠著牆壁,向黃虎獸人舉起索命銃。

“哦~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就靠你這全身經脈都爛了個七七八八的樣子,連我的一根毛都打不掉。”

“是嗎~”風間㹳學著黃虎獸人的口氣說道:“那就試試唄?”

黃虎獸人的身影瞬間消失,風間㹳心提到了嗓子眼,跑向門口的三個獸人在那一瞬間便頭身分離。

接著,黃虎獸人回到原地,甩掉手中的血液,哈哈大笑說道:“好啊,我就站著不動讓你打。”

風間㹳舉起索命銃,口中默唸“嘭。”

‘轟——!!!’

黃虎獸人站立的位置毫無徵兆地發生了爆炸,等塵煙散去後,黃虎獸人臉色難看地瞪向他眼中的主菜。

風間㹳撩起頭髮,鮮血溢位,在風間㹳的臉上流下一道血痕,他大笑道:“別拿你紅得像血一樣的眼睛瞪著我啊!”

“你剛才——把結界炸了?”

“嗯~沒辦法啊,就那一秒的時間,突然出現那麼多看不懂的字頭都要炸了,選其他的看上去像是攻擊或防守的東西看起來又奈何不了你,你都拿出封血氣的卷軸來了,對那些東西肯定也有反制手段,所以呢,我就看哪個最像[不許碰,不許按],我就拿哪個,還真讓我賭對了——結界自毀的許可權,我拿到了哦~”

黃虎獸人沉默了一陣之後,像是終於憋不住了一樣狂笑不止。

“你,你該不會以為這樣能贏得了我吧?時間可是站在我這邊的哦?你這身體還能保持意識多久?”

“不不不,時間可是站在我這邊的……待會兒啊,會有人來迎接我。”

風間㹳撐著牆壁緩緩走向自已的房間,他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寒意,裹緊身上已經被染紅的雪狐毯。

殘破的羽毛幾乎已經和他的左手融為了一體。

最後倖存的兩個盜賊團的獸人將恆陽拉到牆角,躲在後面觀察著還站立在雪凜館的四人。

黃虎獸人,牛獸人和豹子獸人同時行動起來,但就在他們動身那一刻,他們所站立的地方再度發生相當規模的爆炸。

“呼……頭痛死了……”風間㹳依靠牆壁慢慢走著,他已經踏上了二層到三層的樓梯。

在他的身後,爆炸聲接連不斷地響起,羽毛上的紅點正在一個一個消失。

每一次爆炸響起,都讓風間㹳一陣頭痛,這就像是他的腦神經正在一個接一個噼啪作響。

風間㹳踏上了第四層的樓梯,二層的走廊已經坍塌,在風間㹳的意識中,只有黃虎獸人一個人正在發瘋般地衝他過來,但每次風間㹳都會引爆黃虎獸人身邊的結界,如果能直接炸死黃虎獸人當然更好,但黃虎獸人在風間㹳的意識中,是一個散發著蓬勃生命氣息的光體,似乎無論怎麼炸都炸不開。

“麻煩死了……也不知道恆陽老哥和他那兩個小弟有沒有機會活下來……既然是練過的,那掉下去的一兩塊石頭應該能躲開吧……”

風間㹳走上第五層,走進自已的房間,他發現,之前一扇打不開的門此時竟然開了,裡面有一顆散發著夢幻氣氛的白色晶石。

風間㹳沒管那顆晶石,走上天台,最後躺在了泳池旁邊的躺椅上。

雪凜館的結界正在一個接一個爆炸,寒風灌入,風間㹳冷的蜷縮起身子。

下面的爆炸讓風間㹳回想起了過年時連綿不絕的鞭炮聲。

風間㹳勉強睜開眼睛,天邊泛起光芒,但他的視野開始發黑。

“這樣就結束了……沒有悔恨也沒有遺憾,畢竟我已經做了自已能做到的事,就這麼死掉也合情合理……嗯,原來這樣我就能滿足啊……”

風間㹳盯著天邊的太陽,受到光照的影響,他感覺自已暖和了不少。

“……嗯?”

風間㹳終於發現了不對,在搖搖欲墜的天台上,他發現那輪太陽是青色的。

不,不是太陽,那是一隻渾身散發著堪比太陽的青色光芒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