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引擎的轟鳴從官道上傳來,風間㹳吃力地抬起手臂,拍了拍自已的耳朵,他只聽見了微弱的聲響。

他自然是不相信這個擁有魔法的異世界是有機車存在的,即使手裡拿著銃,那也只是外型像罷了,裡面的構造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但風間㹳沒有睜開眼睛,他的眼皮已經沉重到掙不開了,雙耳失聰的事實也在之前確認過了,恐怕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臨死前的幻聽吧。

風間㹳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在這個世界死去的話,能否回到原來的世界去,回到藍星呢?

耳朵很痛,身體好冷,手掌卻傳來了溫度。

毛茸茸的觸感令人舒暢,絨毛之下的堅實的肌肉令人安心。

斷斷續續的話語傳來,讓風間㹳的耳朵劇痛起來。

風間㹳努力地撐起眼皮,再看到半張白色毛髮裡夾雜著藍色紋路的虎臉之後,不堪重負地閉了回去。

“白刃……”

只能聽見雜音,但那無法驅散的寒冷已經擴散到了全身,風間㹳感到心滿意足,他此時看不到自已臉上那副安詳的笑容。

自已已經得到了滿足,也沒有遺憾,在此死去也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這麼想著,風間㹳的心臟停止跳動。

奇怪的是,風間㹳能感受到自已的生命體徵停止了。

“死後還有感覺是什麼情況——”

與風間㹳的軀體不同,他的腦海中,升起一顆明亮的藍色星辰。

突然,風間㹳感覺到胸口就像被急速行駛的汽車撞到了一樣,他的意識在那瞬間被拉回到身體,風間㹳猛地睜開雙眼。

白刃的雙掌正冒出刺眼的電光,有規律地按壓在風間㹳的胸口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動!我知道很痛,但你必須忍住!”

重新啟用心臟後,電流開始在風間㹳體內遊走,刺激其餘的器官,擴張血管,風間㹳的身體在電流的引導下重新開啟了迴圈。

“血管和經脈受損得這麼嚴重,連大腦都有破損的地方,但只有這些內傷……風間㹳,你在無人看護的情況下強行催動血氣了嗎?”白刃說著話,雙手並未離開風間㹳的胸口,電流源源不斷被輸送進風間㹳的體內。

“能聽見了……呃呃呃呃呃——沒,沒辦法法法法法法,不用就,活不了呃呃呃呃呃呃——”

風間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白刃見狀便退到了一邊,等風間㹳的身體停止癲動後,將其扶起。

“風間㹳,你先別亂動,我只能給你做一些緊急處理,你身上的內傷必須要由醫生去治。”

“緊急處理……白刃你可可可可是,直接把我從死亡邊緣給拉回去了啊……”

風間㹳抬頭向白刃露出笑容,就是那爆炸頭和黝黑的臉有些嚇人了。

風間㹳有些遺憾地望向天空,出現在他腦子裡的藍色星辰消失地無影無蹤,彷彿剛才發生的都是隻存在於腦子裡的幻覺。

白刃扶著風間㹳走到了機車前,風間㹳低頭看到閃耀著金屬光澤的機車後,有些發愣。

“白刃,這個摩托……說成摩托也太小了……白刃啊,這個好大一坨的鐵疙瘩是什麼啊?”

白刃這時表現的有些放不開,吞吞吐吐說道:“這就是你說的摩托車啊,不過這可不是我的啊,是我找一朋友借用的,我一般不會騎這種會汙染環境的交通工具的,今早我收到北境翼族全部迴歸北境的訊息後,意識到你這裡肯定出了問題,但再申請馬匹未免有些太晚了,才會找朋友借這玩意兒來用……”

“你不喜歡?”

“——嗯,我不喜歡這類機械器具。風間㹳,先不說我,你看看你的手。”

“我的手……?”

風間㹳看向自已沒知覺的手,一隻手上有一根已經嵌入了一半的羽毛,夢幻的白色晶石黏在上面,另一隻手緊緊握著索命銃。

“你手裡這些東西都不簡單啊,北境翼族在布吉島北部的管轄區的結界鑰匙,以及給結界供能的核心熀源,還有聖月島直接管轄接收的暗器……那些先不談,我先帶你去養傷。”

白刃用摩托上的繃帶在風間㹳的雙手纏啊纏,直到兩隻手握著的東西不會被別人看出來為止。

“這把槍……這個索命銃可不是我的啊,我記得這是有主人的,好像還是從正規渠道購買的,購買人的名字我記得是叫……李惇昰?”

“這麼說你就是非法佔有了一件能輕鬆致獸人死亡的暗器咯?”

“我可是正當防衛啊!我當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對了!你要小心!有一個會吃人的老虎獸人不見了!”

“我知道,我來這裡之後就聞到了,返祖獸人的臭味……我已經將訊息傳回布吉島總部了,風間㹳,你先養傷,等你脫離危險我再來問你雪凜館的始末。”

“脫離危險?我現在就很精神啊,我也有很多事想問你……”

“你現在只是被我強行刺激了經脈,讓它們暫時維持著功效,這是有時限的……話說完了我就要開車了,你自已抓穩。”

“啊?我這雙手怎麼抓穩——”

風間㹳話還沒說完,白刃便一扭油門,兩人就飛了出去,風間㹳在慌亂中用兩個裹成排球般的手緊緊抱住了白刃。

就在旁邊的景色飛逝而過,風間㹳的視野再次發黑時,白刃一反常態,溫柔地對風間㹳說道:“可能會有些痛……風間㹳,一定要保持清醒……”

電流從白刃的體內湧現,再度撲到風間㹳身上。

風間㹳發黑的視野一下就變得十分清晰。

這樣反覆幾次之後,電流的作用越來越小,熟悉的寒冷又出現了。

“這麼快嗎……我要加大功率了。”

風間㹳在半夢半醒之間遊離著,這讓他回想起了過去,搭乘綠皮火車回家鄉的時候,自已也曾點頭如搗蒜,在座位上打瞌睡,只是每次在真的要睡著的時候,白刃就會發出電流電醒自已。

在迷迷糊糊中,風間㹳看見周圍的樹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曠野。

之後到了有江河的地方,隨著水流逐漸有了農田,有了客棧,有了村莊——

風間㹳的意識就到這裡中斷了。

風間㹳再次甦醒時,他和白刃已經開進了鬧市,白刃不停地按喇叭,前方的行人於驚愕中躲閃。

他們似乎已經開進了布吉島的繁華地帶,四周都是氣派的店鋪和熱鬧的人群。

意識再次——

風間㹳的世界再度歸於悄無聲息的死寂,精神世界中的他正赤裸地躺在草地上,失神的他眺望著一馬平川的天際線。

他在等待日出。

他在等待星辰。

藍色的星辰冒出了輪廓,掛著晚霞的天空亮起無數星辰,但他們每一個都無法與代替了太陽的藍色星辰爭輝。

緊接著,一顆,兩顆,三顆……更多的藍色星辰從天邊出現,它們化作流星,飛向天空,藍色的軌跡久久不散。

“你在這裡啊~”

是誰在說話呢?風間㹳無意識地做出回應。

“你在看什麼?”

“看樹,我們一起種下的那棵,發芽了。”

“原來如此~”

身旁的人在風間㹳的身邊躺下。

隨後,兩人都沒有說話,晚霞般的天空容納著不斷飛翔的星辰,光芒偶爾在天空迸發,但最終一切都會歸於平靜。

在令人懷念的平靜中,風間㹳睜開了眼睛,他睡了個好覺。

“風間㹳!風間㹳!回答我!”

“白刃……我還活著哦,不過……”

“少說幾個字!我們馬上就到了!”

風間㹳正才發現白刃正揹著他飛簷走壁,在白刃急促的呼吸和奔走下,他們落在了一片竹林裡。

說是一片竹林就太多了,這是在一個建築群中的角落裡,只有這角落裡有一片小小的竹林,竹林當中有一攤冒著熱氣的泉水,一個渾身赤裸的藍色毛髮,腹部為白色毛髮的熊獸人正蓋著眼睛,舒舒服服地倚靠在裡面。

藍色的熊獸人被突然來訪的白刃嚇了一跳,他笨拙地從水池中出來,在腰間圍了一圈浴巾,鞋也沒顧及穿,就跑到了氣喘吁吁的白刃旁邊。

“介,快點,快點,我要撐不住了——”

白刃說完後便昏死了過去,這把藍色的熊獸人又嚇了一跳。

“只是力竭昏倒……那這個呢……”

被稱作介的熊獸人把住風間㹳的脈。

“全身經脈盡斷,心力衰竭,血氣混亂,內臟也在衰竭,還有內出血……竟然已經衰竭了四個時辰了?就連記憶也亂七八糟的——嘖,浩浩!浩浩!”

聽見介的大喊,一顆小小的藍色熊頭從外面探了出來。

“快叫三笙和慶雲,叫上你所有的師兄們!在濟葉堂準備手術!”

“好!叔叔!”

藍色小熊一蹦一跳地跑遠了,介皺著眉頭,一腳把白刃踢進了自已泡過的溫泉裡,抱起風間㹳,跑了幾步後還回頭確認了一下白刃的頭是否被池水淹沒。

“你好?我叫風間㹳……”

介驚歎道:“啊?你怎麼還有意識?!放心吧,我會救你的,但是現在來不及麻醉了,風間㹳,你還是昏過去吧。”

介的周身出現了水氣,風間㹳也在這讓人平靜的氛圍中睡著了。

風間㹳睡著之後,他體內的情況便迅速惡化,介用血氣護住了風間㹳的心脈,火急火燎地跑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