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之後,我也開始意識到自已的問題,雖然還是不大喜歡他,但我對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愧疚。罷了,讓著你點兒吧,誰叫本少爺寬宏大度呢?

於是我也只能在心裡過過嘴癮,在他轉過去看題的時候偷偷瞪他一眼,好幾次差點被發現(其實我懷疑他早就發現了,因為我心虛。)然後我就低下頭,裝作在看題。然後聽到一聲輕笑,嘖,江淮安,笑什麼笑啊你。

我覺得如果人和人之間有磁場,我們一定就是互相排斥,輕輕一擦就能冒出大火花。但我又不敢再說什麼,我害怕江淮安又哭,他一哭起來,我就拿他沒轍兒,看著那小狗一樣的眼神,只能低頭認錯。下課後,我也不敢和他多說話,怕哪句話碰到他雷區,又給人整哭了。唉,我太難了,你真是我的剋星。

有一天,江淮安突然對我說∶"李驚南,你很討厭我嗎?"他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我心一驚,心說難道真被你看出來了?急忙狡辯:"沒有....我..嗯..還是..很..喜歡你的。"最後幾個字說的特別違心,我舌頭都快打結了。

"那你為什麼下課都不跟我講話,你和別人講話也不和我講話,寧願一個人發呆也不和我講話...."他聲音越來越低,尾音還有點顫顫的。 別是又哭了,我在心裡雙手合十祈禱。

我只能無奈地跟他說:"沒有...因為...不太瞭解你,害怕說錯話惹你生氣,你又哭了,對不起,我以後多找你說話行了吧?"就當勉強關懷一個討厭的同學了。我默默地想。

江淮安低頭玩著手指,就在我以為沒有下文的時候,他才有點賭氣地說∶"我才沒有那麼愛生氣,我也不愛哭。你語氣不好,我好不開心。"我剛放下去的心,瞬間又提起來了,媽的,真是上輩子欠的你。

"對!不!起!我!以!後!一!定!天!天!找!你!說!話,我!喜!歡!死!你!了,這樣可以嗎?"我一字一頓地大聲對他喊,生怕他一抬頭臉上又掛著淚水。誰能給我的犧牲精神點個贊?

"噗...可以了,李驚南。"江淮安猛地抬頭笑起來,他生的白,稍微一用力面板就會泛紅,這時候的他連眼皮都是粉的,臉頰通紅通紅,眼睛彎成兩個小月牙兒,泛著水氣的目光望著我。我一時間看痴了,就這麼呆呆地盯著他看。直到他對我吐了一下舌頭,壞笑一下。我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敢情你他媽耍我呢?

"你他..""媽"字還沒說出口,江淮安就笑著打斷我:"同學,你剛說的我都記下了,我也"喜歡死你"了。要不要試著瞭解一下我?"他特地加重了"喜歡死你"這幾個字,說完,笑得更厲害了。

"……滾!"我又羞又惱,剛伸手想打他,手還沒碰到他的肩膀,又被他那雙溼漉漉的眼睛盯得縮回去了。

"你要打我嗎?那你打我吧,打是親罵是愛,你剛說的我可都聽到了。"他裝作無辜地看著我,安靜地眨著眼睛,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好像反而我正在欺負他。

"李驚南,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很有意思。"江淮安笑嘻嘻地說。

"......滾。"

我一肚子的火還沒起呢,就被他硬生生壓下去了,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得,你也就欺負我就吃你這一套吧,這個仇我先記下了,下次看我怎麼耍你!

但最後這個仇也沒報,我反而在他的"坑蒙拐騙\"下被迫和江淮安熟了起來,當我想找機會反打,他就一副要哭的委屈樣子,就那樣一直眼巴巴地看我,我就只得作罷,最多瞪他一眼。這時他又會壞笑著朝我吐舌頭,我卻無可奈何。時間長了,我也逐漸習慣了這種奇奇怪怪的相處方式,隨你便吧,你開心就好。我終究還是被他磨平了稜角。

終於和江淮安安穩地度過了一月,雖依舊有小磕小碰,但那也都是一笑而過的事。本來我也沒那麼小心眼,強者都從高處取勝,小處計較才不是本少的作風。

空氣還是那麼潮溼炎熱,窗外的枝丫還是瘋狂地向遠處探去,想要遮蔽整個天空,雨還是淅淅瀝瀝地下,彷彿一對兒熱戀的小情侶,一會兒是離別的纏綿,一會兒又是相見時的澎湃。見證他們愛情的,是路上行人的傘,歸巢的蚯蚓,泛著嫩綠的青草以及西邊的彩霞。

生活節奏也被溼漉漉的江南拉得慢了些許,窗臺上的花也褪去了新生的羞澀,在不經意間悄然綻放,香氣也伴著風攜走了暑意。

後桌是兩個蠻愛八卦的女生, 常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一個叫楊悅,一個叫楊悅悅,名字也像一對姐妹。但實際上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從前我最煩聽那些閒言碎語,認為那是消磨時間的產物。但她們特有的南方口音將這份無聊也淡化了許多,講的內容也無非是誰和誰談戀愛了,老師間的來往,同學朋友的相處。

我最喜歡南方人的眼睛。同樣的,她們也有一雙霧濛濛的眼睛。因此,我時常轉頭聽她們講話,為的就是想看那眸中多變的神色。

“這題不會,教我”

我惡狠狠的對江淮安說。

“噗…”

“你再笑?!”

“好了好了,這就教你。”

諸如此類的對話我一遍遍地說,他也不厭其煩地回應。哼,這還差不多,算你小子識相。

窗外又下著雨,但我卻自私地只希望雨再久一點,時間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