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算計

主屋裡，李桂香依舊在罵罵咧咧，一會兒說村民不安好心詛咒她，一會兒又說玉玉丫頭真是個倒黴玩意兒，八歲還不會說話，左右不過是個傻子，不如死了乾淨！

好巧不巧，林素素走到門口，恰恰聽到最後一句。

“娘！玉玉已經醒過來了！您怎麼能這麼說她呢？”林素素睜大雙眼，眼淚又忍不住流下來。

李桂香並不覺得自已有什麼錯，“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指著林素素說道：“你就這麼和婆婆說話嗎？我又哪裡說錯？八歲才會喊娘，不是傻子是什麼？”

“娘！玉玉是我和阿墨唯一的孩子！”林素素哽咽著說，“她已經越來越好了！她這次遭了大罪，求你請個大夫給她看看吧！”

李桂香聞言不發一詞，眼睛望著別處，一眼都不瞟林素素。

林素素見狀，面向王謙益直接雙膝一彎，跪在地上：“爹！求您看在阿墨的份上！玉玉是您第一個孫女啊！她現在虛弱得緊，求您給請個大夫吧！”

林素素提到王墨，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安靜的屋子裡只餘她的哭聲。

過一會兒，李桂香像是被哭聲擾煩了般，又開始罵道：“哭哭哭，哭什麼哭！不是活了嗎？請大夫不用銀子嗎？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你為咱們家賺過幾文錢啊！你好意思開口讓我請大夫！有你吃的就不錯了……”

“好了！”王謙益打斷了李桂香的咄咄逼人，“等一下我去鄰村請古怪大夫來，你先回去照顧玉玉丫頭吧。”

林素素聞言，喜不自勝。謝過王謙益之後又匆匆回到玉玉那裡。

而李桂香又急又氣，匆忙質問王謙益何苦要浪費銀子。

王秀才“唉”了一聲：“阿墨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給他取名為墨，是寄望於他胸中有墨，能文采斐然。我讀了大半輩子書也無法走上仕途，自知天賦不足，不能更進一步。因此希望他日後能高中，圓我心願。”

李桂香聞言，也少見地沉默起來。

王謙益又接著說道：“誰知他卻從未認真聽我啟蒙教學！只會爬樹偷棗兒，上山獵雞，頑劣不堪。還以為他未成家，心不定。”王謙益雙手抹了一下臉。

李桂香聽著眉頭耷拉了下來，也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娶妻生子之後，還不成熟！想一出是一出的，留下妻子在村兒裡，自已卻去當個新兵丁，打起仗來，走在最前頭……”王謙益說著，聲音有些顫抖。

“無論如何，看在阿墨的份上，這玉玉丫頭，也不能有事兒啊……”

“何必看他份上！”李桂香稍稍收起了她尖細的嗓音，卻又止不住怨恨，“他落下妻兒，也不管父母！當初我就說了，就當沒這個兒子！”

“我也氣，也怨！”王謙益又嘆了一聲，“若這次玉玉丫頭沒了那便是草蓆一卷的功夫。但是現在大家都知曉這丫頭活過來了，咱們也不能落人口舌啊。”

李桂香在村中可是聊八卦的一把好手，所以她最是明瞭村中的長舌婦是如何抹黑造謠的！

“那……唉……阿墨這兔崽子，自已一溜煙兒跑去參軍，留下兩個吃白飯的！”

王謙益聞言，捋了一下鬍子，神情稍微飛揚起來：“幸好阿晉懂事，年紀輕輕就是童生了，考上秀才指日可待！日後，必定能高中，走上仕途！”

“對對對，還是阿晉好！”說到小兒子，李桂香忍不住勾起唇角，一抹淺笑，讓她看起來不那麼刻薄了，但是說出來的話又帶著幾分絕情：“按我說，又何必再請大夫，能不能活、能活多久，都是她的造化！怎麼會落人口舌？”

“大傢伙都知曉玉玉丫頭落過水，不請大夫實在是難以說得過去。”王謙益解釋道。

李桂香從鼻子裡哼出一個音來，不反對也不答應。

“這丫頭一直不會說話，對什麼都毫無反應，外面的流言蜚語一直不見少。我心裡也清楚，這多半是個痴傻的。”王謙益道，“請一次大夫如何能治好？這次沒氣兒了又復活，可不是好兆頭啊！”

李桂香一下子坐直了，說：“老爺你什麼意思？難道還相信那些長舌婦人說的我們家不乾淨麼？”

“倒也不是！”王謙益又摸了摸鬍子，一臉裝模作樣的高深莫測，“只是這丫頭閻王爺都不收，多半是個命硬的！終究是怕克家克宅啊……”

“啊？這……既如此，可不能讓她繼續呆在咱們家了啊！我這就去趕她們走！”李桂香說著就要往外跑。

“快回來！”王謙益一把抓住李桂香，“你趕她們走，別人會怎麼說咱們！這事兒得從長計議！”

“那……那怎麼辦呢？萬一克了阿晉，豈不是……”李桂香拉長著臉，心急如焚。

“婦人就是沉不住氣！著什麼急？請大夫給她看病，只是先堵住悠悠之口罷了！至於私底下怎麼做，還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哈哈，老爺好算計啊！”李桂香一聽便明瞭，王謙益想私下用手段讓林氏帶著玉玉丫頭自已離開，那就沒人敢說閒話了。

“誒！”王謙益擺擺手，“這算什麼！不過是為了家中著想罷了！”

“但是……”李桂香尚有一絲疑慮，“若她鬧起來可怎麼辦？萬一她光腳不怕穿鞋的，我們可如何應對？”

“哼，她若敢鬧那最好！那便有理由分家！若鬧得厲害，也可以替阿墨休了她！讓她淨身出戶！看她靠著那些廉價繡品掙一文兩文的，能不能過活！”

“如果能讓她淨身出戶那是最好不過！”李桂香心裡的算盤打得啪啪作響，“當初阿墨入伍給補貼的二十兩，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了。家裡的田地也早已賣了給阿晉交束脩。全家都靠著老爺你在村中做啟蒙先生的收入過活。若是少了她們母女二人吃飯，定能省下不少銀錢！說不定還能給阿晉用好一些的筆墨紙硯！”

“我考慮的，也是這般。但是這事兒得做好，可不能落人口舌了！”

“老爺放心，我心裡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