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景三年冬,大雪。

風月軒裡鋪了厚厚一層白雪,閒雅亭右角四長青竹被雪壓彎,靈均侯府的小侯爺站在亭中吹雪,即使穿了厚衣也掩不住瘦削的身形。

隨從李珩為亓熠披上狐裘,感嘆小侯爺生的比女子還美。“小侯爺,寒風刺骨,進屋吧”。

“李珩,去給那片長青竹掃掃雪。”

“ 是。”

李珩提了把掃帚,在竹子上敲了兩下。雪簌簌抖落,竹子挺身而起,竹長青,不為世俗染。

“啊!小侯爺。這牆邊上有個人,被掩在竹後。”

“哦~”亓熠走過去,白雪蓋住了人身,紅血點染,似紅梅墜落。依稀看出身形高壯,是個男人,傷口遍佈,怕是已經嚥氣了。

“或是刺客,逃犯,拉走埋了吧。”

亓熠抬腳離開,狐裘一角被拉住了,雪裡的人動了,手指死死地拽住了狐裘角,臉面上雪滑落,露出一雙好看的小貓似的眼睛,眼裡流露出想要活著的慾望,發白的嘴唇蠕動,只嚥進了雪去。

亓熠心中一動“好看的小孩啊~”

“李珩,把他弄進屋內。請謝醫官來。”

一個清秀的男人拎著木製醫箱跑進屋,打撲著身上的雪,嘴裡罵罵咧咧地“亓若水,你又跑到外面來找事,小心熬不過這個冬天。”

“這……”看到亓熠面色正常,才鬆一口氣,再看床上躺著另一個,謝白連趕忙開啟醫箱,處理傷口。“紙筆”“去煎藥。”

亓熠遞了一方帕子,謝白連線過擦汗。

“怎麼弄了這麼麻煩的人,不過是你能幹出來的事,見到好看的人就走不動道了。”

“我愛美人,有何不可。”亓熠打量著擦洗乾淨的臉,不過十五六歲,眉宇之間隱隱有些英氣,右臉一道不長疤痕,若是醒來,定是個意氣風發少年郎。

亓熠覺得自已撿到有趣的了。

“不是囚服,不是黑衣,怕是……”

“怕什麼,聖上不會動我。”亓熠提起聖上,眼底閃過不屑。

“膽子肥了。”謝醫官是太醫院的,被指派專門守著亓熠的。

乾景三年冬, 大雪。

“柳州御史,上官凌風,廣貼重金尋人,上官家的庶子上官瑾遇襲,為保上官府上下百餘人,逃離上官府後失蹤。第二天,隨從醒來之後痛哭,眾人方知原委。

懷安王趙煜,府中一小倌捲了懷安王的錢出逃,據說貌比潘安。懷安王派人掘地三尺。世人都說那小倌不識好歹。

恤民軍統領,顧清將軍。殺害景陽王,誅九族,不少百姓偷燒紙錢奠念。景陽王趙勒,乃是聖上的親第十六弟弟,暴虐荒淫,無惡不做。顧將軍的二兒子慘遭毒手,顧將軍豁出老命,做了一出鴻門宴,斬殺景陽王,後自戕謝罪。

江湖上有一殺手組織,快意閣。拿錢辦事,所殺之人脖頸處皆有一根毒竹籤。最近一位是撫州劭蔣軍的夫人,據說是小妾嫉妒花錢買的兇。

…………”

“承平盛世,仍有罪邪。”

三天,有趣的人醒了,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焦急地捶打自已的脖子,亓熠握住他敲打的手,溫柔的拍打他,“不急,過會兒就好了。”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少年點頭。聲音斷斷續續“我……我是……”“元……昔”。

面前的人救了他,他的手好白,纖細修長,冰冷。就這樣看著他,眼睛裡是春風般的溫柔,為什麼只有溫柔?

“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我……”元昔沉默了,低著頭,不敢直視亓熠的眼睛。

“不想說便罷了,留在這裡陪我一個月,算是報答了。之後你要去哪裡,幹什麼,都隨你。”亓熠溫柔地笑著,拉住元昔的手,摩挲他手掌的厚繭。

元昔感覺自已的心要跳出來了。

“我叫瑾夜。這是我的住處,偏僻,他們不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