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風都是從往年吹來的,歲月不饒人,我亦未曾饒過歲月。

多年以後,王戎再次走過那家熟悉的酒壚,想著阮籍和嵇康,只說的出一句“邈若山河”。他太俗了,俗到不像一個竹林七賢該有的樣子,俗到連司馬家都懶得拿他來開刀。他做不到嵇康一曲《廣陵散》,繞了千百年的梁,也不會像阮籍一樣為一個陌生女子嚎啕大哭,他所有的情感都只是默默的藏在心裡面,不與人說,不對人講。

不拘於時,實在是金子一樣珍貴的東西,不需要炒作的像鑽石一樣,他本身就有讓人認可的價值。羨慕的人太多,而能夠成為的自己卻只有一個,做別人似乎不太夠用,然而被裹挾在時代的洪流中,我們再也找不到個體之說。我們所處的社會是一個不太熟練的操偶師,只追求數量,不追求質量,於是人們做著類似的動作,只有那極少數人願意費心費力的掙脫束縛。

面具長在了臉上,不割下肉、刮層皮是取不下來的,這個世界戴面具的人太多了,見不到幾個真正的自己,未嘗不是一種悲哀。只不過比起這種人,把自己活成“別人”的樣子,是否更加可悲一些?

可惜的是,我偏偏就一步步活成這樣一個影子人。在芰荷飄香的日子裡,懷念與期待的,都是碎玉流金的秋,像葉凌落息壤,如雁遠赴南方,鯤鵬捲起九萬里的雲氣,本就意味著離傷。想念這件事情本就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情緒的跌跌撞撞人皆有之,時間不斷的勸說我們放下,甚至不惜同時抹去快樂的回憶。然而真正的懷念,是我在與人交流時總能看到你的影子,你教會我做過的事,你跟我討論過的觀點,都不時的與現實重合,成為我的一部分,但我卻無法告訴別人我有多麼難過。人與人之間生活的久了會相互滲透,而這一部分影子已然無關乎“愛”。

我的身體總是會本能的想起你,時間強迫我忘記,我卻從來沒有接受。

還是會不加思索的想起那一天是7月8號,千餘個日日夜夜未曾相見了,即便一天只行一公里的路,我也早就可以走到你的身邊,然而我卻沒有那個勇氣出走。恐懼自己的無能,恐懼會被拒絕,恐懼一切意料之外我不能掌控的事情。絕不願意有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可總有那麼些事情是我們做不到的,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歲月不饒人啊,我也不曾饒過歲月。在與時間對抗的這些年裡,想過和世界和解,卻從來沒有選擇過和解。裝了太多年的好人,總是聽聞他人的認可,便就覺得值得,可是真的值得嗎?不後悔,可是被辜負的太多了。無論如何,同行那麼多年,怎麼能夠輕易放棄呢?雖然我們怕身邊的人都走的越來越遠,只有自己一個人還留在原地。但只要尚有機會,尚有執念,想念便永遠不會停止。

只是不敢忘。